梦婉听见陈子默回来了，心里更加凌乱，推开老妈妈的手，“我还有事，今天就先不见陈子默了。我改天再约他。”
“再约什么呀，都到门口了，哪有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的道理。”老妈妈似乎都没意识到梦婉和陈子豪之间发生的事情。
梦婉不知道怎么面对陈子默，即使已经被拉进了门里，她还是不肯再走进去，“奶奶，我真的还有急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也不用跟陈子默说我来过。”
老妈子这才松开手，“小婉，我知道你是觉得和大少爷分开了心里觉得愧对陈家，可是在奶奶眼里，你就是小婉，那个从小就爱跟在我后面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吃饭的小婉，不管你和大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奶奶不想管，可是小婉啊，难道你这一辈子都不再踏进陈家半步了吗？就算做不成陈家的儿媳，可是在我们眼里，你永远都是跟在陈家两位少爷身后的小女儿。你应该知道，夫人一直把你视为己出的……”
“奶奶，您别说了。”梦婉觉得心里酸酸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谁来了？”陈子默走了出来。
见到梦婉，陈子默顿时眉眼飞扬，三两步过来，对着她的脑门戳了一指头，“扭扭捏捏的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小家子气了？作为贝家的少夫人，你这个样子是要不得的。”
梦婉看着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眼前的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陈子默。连调侃的语气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你怎么一次比一次黑，一次比一次瘦？”梦婉将陈子默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流放到非洲难民营去去。”
“看看，我的高原红漂亮不？”陈子默将脸伸到她跟前，笑嘻嘻地。
梦婉瞪着他看了看，果然见他的两边脸颊上有红彤彤的两小团，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人家有高原红的那些高原人朴实又敦厚，几乎都是一脸羞涩的模样，你怎么一脸一身的都是流氓气。”
陈子默习惯了她的打击，完全没放在心上，“你是不知道，我刚从西藏回来，居然有醉氧的感觉。你说怪不怪，我在高原都不觉得缺氧，可是怎么一回来，感觉浑身哪哪都不对劲儿？”
梦婉恢复正经模样，问：“那，你还回去吗？”
“回啊。当然得回去。”陈子默两只眼里立刻放电，“要不是家人在这里，南城现在对我来讲，跟一座空城无异。”
梦婉低下头，一只手插进外套衣兜里，“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陈子默又对着她的脑门戳了一指头，“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啊，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嫁人就嫁人呗，跟我面前装什么深沉啊？”
梦婉揉揉被他戳过的地方，微微扬起笑脸，“我在想，为什么从小到大跟你混了那么多年，我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象风一样的男子。人性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陈子默“切”了一声，“别告诉我你一个做律师的，到现在都还没参透人性。那样，我真的会鄙视你。”
梦婉笑，“哪那么容易参透。人这一生，总有参不透的时候吧。”
“又装深沉。”陈子默很不屑地咂咂嘴，“你消息够灵通的啊，我昨晚刚回来，你一大早就找来了。说，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GPS？”
“陈子默你不自恋会死啊，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梦婉瞪了他一眼，“再见。”
“喂，你不会真就这么走掉吧？”陈子默在身后笑，“我猜你不会。”
“晚上等我电话。”梦婉抬起手臂挥挥，果真走了。
“喂！”陈子默来拉她，被她一把狠狠地甩开，然后小跑着出了门。
再待下去，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将对陈立远的愤怒移驾到陈子默身上。况且她现在脑子还一团乱，她怕自己会失控。一出去，就见贝铭威从车上下来。他是算准了她会来这里。看到梦婉的表情，他也松了口气。
等两人都上了车，贝铭威也不急着开车，侧过身去，打量着她，“作为一个律师来说，你好像不应该是这么冲动的人。”
“对，我是冲动。”梦婉靠在座椅上，这才觉得自己确实太冲动了。如果陈立远在家，她不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心情绝对比此刻要糟蹋无数倍。因为她想，陈立远肯定不会承认，他只是说她血口喷人，甚至说她忘恩负义。
“以后这事你别管了。”贝铭威递了一瓶牛奶给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很乱，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保持头脑清醒，不可以乱来。”
“原来他昨晚是想要套我的话，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关心毕飞宇，如果当时不是你阻止……”梦婉不想再说下去，然后摇头，没接牛奶，“我不想喝。”
“你要是不想去上班，今天就请假。”贝铭威替她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等你心情好一点再去事务所，嗯？”
“现在想起来，三年前毕飞宇出事的时候我就去陈家找过他，可是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拒绝了。”梦婉突然醒悟般无奈地笑，“当时就算我真开了口，他也不会帮忙。”
“行了，别想了，我送你回去休息。”贝铭威拿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还是，我带你去哪散散心？想去哪？”
“哪也不想去。”梦婉将头靠在他肩头，“肩膀借我靠一下。”
“让你靠一辈子。”贝铭威很自然地坐低了身子，让她靠在肩膀上，还摸了摸她的头，像安慰一只受伤的猫咪，“接下来你爸爸的事，叔会处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都会好的。”
旧天堂。依旧人影绰绰，人满为患。
梦婉，比蓝和陈子默相约而至。三人没要包间，只是占据了楼上的一张桌子，美其名曰来酒吧不是为了安静而要融入这一番热闹里去。梦婉整个人趴在护栏上，吊着身子往下看。整个酒吧放眼望去，全是三五成群聚集聊天喝酒的景象，台上有歌手在唱歌，但是没几个人在认真听，各自跟身边的人聊天喝酒，不亦乐乎。
“她怎么了？”比蓝冲着梦婉努努嘴，问陈子默。
“好不容易盼到我回来，乐傻了呗。”陈子默拎起酒瓶子，“来，咱们三走一个！”
梦婉头也不回，将手上的酒瓶往后一挥，也不管碰没碰，自己就先喝了。
比蓝看不过，一把将她扯回来，摁到座位上，“好不容易聚一次，你别给我吊儿郎当的！”
梦婉觉得冤枉，“我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就想借着这护栏在这吊吊腰，拉拉筋，你哪里就吊儿郎当了啊！”
比蓝和陈子默互相对看了一眼，同时很鄙视地望过来。
“哎呀！”梦婉突然两手一拍，“你说你两这么默契，这么些年你们怎么就不在一起呢？”
比蓝看了看陈子默，默默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梦婉大笑，“比蓝，你太不仗义了，陈子默就算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作为朋友你也不该这么当着人家的面毫不掩饰地嫌弃他吧？”
陈子默做了个胸口碎大石的动作，“就损我吧，可劲儿损吧，看我以后还回不回来了，哼！”
“其实我挺羡慕你，云游四海，走到哪算哪，不断去遇见未知的风景，多惬意美好的生活方式。”梦婉真想告诉他，也许不回来是个好事。
陈子默跟她碰了碰酒瓶，“我早说过吧，其实你也可以。只要你想。”
梦婉摇头。怎么可能。
“陈子默你一个单身汉懂不懂什么是婚姻啊？”比蓝重重地拍了他一下，当是警告，“别诱惑已婚妇女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婚姻，我确实还不太懂。”陈子默盯着自己手中的酒瓶，愣了一下，才说：“可是婚姻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两人，梦婉，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梦婉隐约猜到他要问什么。自己喝了一口啤酒。
“贝铭威到底有哪点是我哥比不上的？”
比蓝立刻推了他一下，“你成心找事儿啊？”
“你终于憋不住了。”梦婉笑起来，心里有点难过。这是陈子默第一次问，梦婉知道他一定早就想问了。这话，她的心里不可能一点触动和反应都没有，但是脸上，她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思索了一下，“缘分。”
比蓝看着她。
陈子默也看着她。
她又说：“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这下，比蓝和陈子默两人干杯去了，没理会她。梦婉也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了这一句出来。可是仔细一想，她和陈子豪本来就是情深缘浅的缘分。要说这缘分，当初舍弃的时候有多痛，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心酸，她将酒瓶敲在桌上“啪啪”响，“陈子默，我理解你为子豪哥打抱不平的心情，可是已经这样了，你也理解理解我，行吗？”
今天来喝酒，不是为了谁打抱不平来的。梦婉想，这以后说不定再也不会有机会像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忆青春岁月了。
陈子默不再说什么。很快，比蓝聊起了别的话题，三人又像从前那样，天南地北鸡毛蒜皮无所不聊。只是梦婉，除了时不时插几句话，就一个劲儿喝酒。简直都把啤酒当成白开水了。当她的眼睛越来越红的时候，她的酒劲儿也就上来了。她坐在陈子默旁边，一只手臂以很豪放的方式搂着他，另一只手握着酒瓶，和陈子默碰了一下又一下。
“陈子默，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每个人都会遇到迫不得已，如果以后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我不会怪你的，陈子默。”
“陈子默，你以后还是不要回南城的好。”
……
比蓝在旁边嗑着瓜子，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梦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爱的是陈子默。”
梦婉迷瞪着眼睛，站着大叫起来：“你错了，我谁都不爱，我只爱我家贝叔。”
他们三今天还挺扎眼的。因为梦婉提出要求，说今天的主题是“青春无敌”，所以三人都按照电话里的约定，都穿上了白衬衫，牛仔裤和白球鞋。回忆白衣飘飘的逝去岁月。加上梦婉这一叫，引来了不少侧目注视的目光。比蓝一把摁住她。这无敌的青春都还没好好回忆呢，她就把自己灌成这个样子了。
何枫和贝铭威一行人正在上楼，忽然听到这一声，都停下脚步往楼上看。
“嫂子这表白太霸气了。”何枫三两步窜上来，见比蓝也在，脸上顿时就没了多余的表情。
梦婉这时候还算清醒，“那必须霸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