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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树皮县官的堂前,跪倒了千百万的几十个妻妾,妻妾们齐声喊冤,涕泪交加地说她们从来没有跟千百万过夫妻生活,祈求树皮恩准她们改嫁。

这是一个全新的课题,难倒了树皮。许多年来,淑女们都遵循着“好女不嫁二男”的古训。百子庵的册封上,写满了历朝历代的烈女。所谓“烈女”,就是不愿改嫁的女人。男人们死了女人可以再娶,那叫天经地义,女人却必须为死去的男人守节,那叫贞烈。树皮试探着问道:你们可否到百子庵栖身?女人们齐声喊道:我们那里都不去,我们就要嫁人!

树皮倒背起手,在女人阵里走来走去。心想这千百万也真缺德,娶这么多的女人作甚?想着想着便心酸起来,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一丝**从舌根下涌出来,流经嘴角时把口唇烫伤。女人们看见了树皮嘴上的血渍,低下头,心跳的频率加快。她们可能已经猜测到了,树皮究竟想啥。

树皮吐出一口血痰,用衣服袖子擦了擦嘴巴,朝女人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吧,容老汉想想办法。

自从迎娶回桑珠以后,柴胡把自己关进屋子,整天陪伴媳妇,足不出户。树皮知道柴胡学识渊博,眼光远大,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于是来到柴胡门前,叩响了柴胡的大门。打算向柴胡求教,怎样处置千百万那些众多的妻妾。

好半天,院子内寂静无声。树皮正在纳闷,突然大门吱一声开了,只见柴胡拖着鞋,衣衫不整,睡意朦胧地揉着眼睛。树皮抱拳作揖:打扰了,柴胡军师,老汉我遇到一点小小的疑惑,特来向军师讨教。

柴胡见是树皮,不敢怠慢,还了一揖:不知老前辈造访,有失远迎,得罪了。

两人来到客厅坐下。树皮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诡秘的奸笑:大白天关起门来睡觉,晚上搞什么活动?

柴胡略显尴尬,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其实也没有什么,去年蝉鸣时,我在墙上刻下蝉鸣的时分,昨天蝉又鸣了,我竟然发觉,今年蝉鸣的时分跟去年不差分毫。

树皮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柴胡说的究竟是什么,揶揄道:军师你可能还没有睡醒把,怎么说起了胡话?

柴胡正色道:我清醒得很。为蝉鸣之事我彻夜难眠,思考了一个晚上。终于想通了,那只蝉是在提醒我们人类,夏天到了。

树皮哑然失笑:我跟你不探讨那些,探讨那些对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来向军师讨教一个问题,千百万升天了,他的众多妻妾今天早晨来到我的大堂上喊冤,诉说她们从来没有跟千百万过夫妻生活,要求改嫁。老汉我明明知道这件事触犯了大宋刑律,但是也认为那些女人确实可怜,军师你说,这件事应该怎样解决?

这时,桑珠从内屋出来了,她给树皮和柴胡分别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非常大方地坐在两人对面,不容柴胡回答,抢先说道:什么大宋刑律?你们汉人制定的有些法规让人想不通。我们西夏可不管这些,女人改嫁合理合法。我的先夫死后,王兄就劝我改嫁。

柴胡脸色有些难堪,看了树皮一眼。树皮也有些惊诧。在我们莫宇,男人娶*妇被人瞧不起。大家不愿让柴胡难堪,没有人在柴胡面前问及桑珠的过去。可那女人好像毫不在意,说起自己的寡妇身份来一点也不隐晦。

桑珠看穿了两个男人的心底,说得更加放肆:别假装正经了,树皮大哥,你有没有在千百万那众多妻妾里,给你选定一个?

柴胡低声吼道:桑珠,不得在大哥面前如此说话!

桑珠坦然一笑:那有什么,我只不过是说出了树皮大哥想说的话。神仙都想往****,何况我们这些普通的人。难道你柴胡见了女人就不动心?

树皮尴尬极了,想不到这个女人说话这样直白,一点也不给人留情面。细嚼之,话虽然辛辣,却也有味。活了六十多岁,没有正眼看一眼女人的勇气。前一段时间听说百子庵里的静轩大师(萝卜花)被老黄芩拐跑了,树皮虽然觉得新奇,却不敢相信。现在看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柴胡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媳妇说话,对这个女人柴胡爱恨交加,既爱桑珠的直白,又怵她的放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说话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柴胡只能对树皮说:老哥,贱内说话有点不讲方式,得罪之处请不要介意。

树皮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突然想起了蝉鸣,于是转移了尴尬的话题:军师,我刚才来你家时也听到了蝉鸣,却没有留意蝉鸣的时间。你说过今年蝉鸣的时间跟去年的分毫不差,究竟是什么原因?

其实,树皮根本没有兴趣研究什么“蝉鸣”,只是不想再跟女人谈论女人。想不到柴胡对研究蝉鸣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是天象,天象每天都在运转,介于“恒”、“动”之间,动是表象,恒是永远。看起来每天太阳东起西落,实际上是在遵循一条规律,亘古不变。蝉比我们人类聪明,最早掌握了这条规律。

本以为这个晦涩的话题桑珠不会插嘴,想不到那个女人讲出了一层更深的道理: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跟鸡生蛋、蛋变鸡一样简单。去年的那只蝉早死了,今年这只蝉是一只幼蝉,幼蝉根本不可能知道她跟妈妈同一天鸣叫,她只是继承了蝉妈妈的遗传。鸡奶奶孵化鸡妈妈用的时间是二十一天,鸡妈妈孵化幼崽同样是用二十一天。我奶奶十月怀胎生下我妈,我妈同样十月怀胎生下我。恒、动之间,实际上是一种阴阳转换。

树皮闭起眼睛在想:这一对男女****,尽搞些无用的名堂。肚子提抗议了,饭在哪里?人一老就有点不顾脸皮,树皮嘴角**着,自言自语:肚子呀,你先忍耐一下,一会儿咱们吃蝉。

柴胡笑了,知道树皮没有吃饭。说:咱不吃蝉,咱吃羊。我们从西夏回来时带了些羊肉,还没有吃完。

桑珠坐着不动,问树皮:树皮大哥,你还没有决定,把千百万那些妻妾怎样处置?

树皮说:就照弟妹说的办,准她们嫁人。

桑珠还是坐着不动:我想见一见那些可怜的女人。

树皮灵机一动,问桑珠:你想给那些女人做红娘?

桑珠把眼皮耷拉下来:有那么一点意思。王兄原来想把我嫁给髯将军,我拒绝了,我不配。我自己选择嫁给柴胡。我已经四十岁了,年轻时一场大病剥夺了我生育的权利。在我们西夏,女人不生孩子叫做“碱包”,就是不长庄稼的盐碱地,同样被人瞧不起。因此想给柴胡再找一个会生孩子的女人,生子立后,百年之后灵前有人叩头烧香。

震撼把两个男人钉在墙上,变成了两尊雕像。生长灵性的土,把生命的密码蜕变成蝉鸣,没完没了的宣示,谁在听?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其实不需要隐晦,谁都明白,桑珠只不过破译了两个男人的密码,还原了人的本性,就让惶惑偷袭成功。

羊肉煮熟了,食之无味。柴胡把吃剩的羊肉用荷叶包好,送给树皮。树皮把羊肉揣在怀里,语重心长地说:柴胡老弟,弟妹说得有道理,失去的弥足珍贵。我老了,这辈子不可能儿女绕膝。你还有的是时间,想办法栽植自己的根。

树上的蝉突然惊恐地一声长鸣,落到地上,只剩下一只躯壳。黄雀得意的嘎叫统治了时空。柴胡和树皮抬头仰望,太阳无动于衷,沿着自己的轨迹,游走。

睡到自己的巢穴,树皮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蝉。那是夏日,一只蝉不小心掉下树梢,落入男孩的手中。男孩把蝉关进笼子里,每天用丝瓜花喂蝉,蝉用鸣叫来报答男孩……虽然被圈进一个狭小的天地,但是心甘情愿,因为笼子里的禅看到树下落着一层厚厚的自己同胞的躯壳。在外边漂泊久了,关进笼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早晨起来揉揉眼,还在回味昨晚的梦。一只老鼠抖抖索索,在墙的缝隙里张望。那是莫宇县剩下的最后一只老鼠。老鼠感谢树皮的救命之恩,常常来陪伴树皮,树皮告诫老鼠,要牢记老鼠家族毁灭的教训,千万不能做损人利己的事情。老鼠谨记树皮的教诲,再也不去偷人。饥饿时去松林里吃些松籽,口渴时喝些草叶上的露水。昨夜,老鼠路过千百万家门口时伤心欲绝,想祭祀死去的同伴,钻进了千百万家的门洞,结果发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千百万的众多妻妾扭在一起厮打,原来是为了争夺半块玉佩。那半块玉佩上雕刻着一条龙的图腾。老鼠见过那半块玉佩,好像原来在苦瓜的脖子上挂着。老鼠趁那些妻妾打斗之际,悄悄地偷走了那半块玉佩。

老鼠吞吞吐吐地告诉树皮:老爷,我对不起你老人家,昨晚,我偷了千百万家的玉佩。

树皮还没有来得及指责老鼠。衙役来报:千百万的妻妾打着闹着扭在一起,来到县衙要树皮老爷给他们评理,据说是丢失了一块什么玉佩,她们互相指责对方是贼。

树皮匆匆来到县衙的大堂,只见女人们一个拽着一个的头发,一个撕破一个的脸皮,一见树皮来了,纷纷向树皮控告,她们家里丢失了玉佩。

树皮县官问道:什么玉佩?丢失玉佩有必要撕破脸皮吗?女人们纷纷诉说:那玉佩是苦瓜的命根,她们听说苦瓜还活着,打算拿着玉佩把苦瓜找回,因为她们是苦瓜的养母,苦瓜是她们唯一的牵挂。

原来是这么回事。树皮有些感动,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些孤独的女人。他拿出那块玉佩问道:是这块玉佩吗?

女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老爷,玉佩怎么能到你那里?

树皮县官说:这块玉佩暂时先由本官保管,至于怎么到我这里就不必多问。苦瓜现在生活得很好,你们就不必挂心了。还有,本官经过认真思考,同时也请教了资深人士,准许你们娘家人来把你们领回,然后根据各人的情况选择改嫁或者出家。

听说准许她们重新嫁人,女人们都高兴得流出了热泪。绝大多数女人表示不回娘家,一回娘家她们就失去了自由。她们建议由县衙出一张征婚告示,男人们可以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女人,女人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

树皮说:这可能不行。准许你们改嫁我都担了极大的风险,你们还想自己挑选男人,你们还想置我老汉于不仁不义之地。

女人们一旦冲出牢笼就变得肆无忌惮,她们像蝉那样鸣叫,尽情地宣泄,在老爷的大堂里扑棱着翅膀载歌载舞,庆贺新生。甚至把树皮抬起来甩向半空。炎炎夏日,空气中凝结了太多的热情,收割热情的风向男人们发出请帖:快来吧,翻晒你们喜欢的女人!

那是一个疯狂的节日,县衙的大门口聚拢了四面八方赶来的男人,他们交头接耳,用鼻子嗅着混杂在空气中的骚味,那是女人的气息。女人们把用来存放生命的胎衣做为旗帜,绑在手指上挥舞。火烈鸟遵照月下老的嘱托,用红丝线把有缘的男人女人拴在一起。

一根红丝线在半空里飘飞,树皮伸手抓住,睁眼一看,丝线的另外一头竟然拴着一只蜕变的老蝉。老蝉对着树皮讪笑,皱褶里挤出一丝无奈。女人们吵着闹着把树皮和老蝉簇拥到一起,为他们举行盛装婚礼。桑珠在人群里张望,竟然被一根红丝线穿透手心。桑珠拽着红丝线不停地缠绕,看不清丝线的那头究竟拴着谁。密如蛛网的丝线织成巢,柴胡向桑珠招手:归来吧,这里是千年的老屋。

丝瓜把藤蔓缠上树身,老蝉围着树皮歌唱:百年修得同船渡……别看我人老珠黄,我仍然是未曾****的**。石榴开花的季节嫁给千百万,一辈子侍候金钱,身上沾满铜臭,未曾尝过****。多谢红丝线做媒,也是我俩前世有缘。树皮用鼻子嗅着,焦渴的爱欲伸出触角,把老蝉紧紧包裹。老蝉心甘情愿地钻进树皮的巢穴,把自己交给欲火冶炼,撂荒的土地插上犁铧翻耕,制造**的过程需要悟性,火信子伸出长长的舌头,老化的树皮一层层剥落,诠释着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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