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游瞬间站立起来,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眼紧紧地盯着向这边走来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材高大魁梧,衣冠华贵。片刻后,他走到顾江游的跟前,而他的右手习惯性的想抚摸着顾江游的脑袋,但是却没能如愿,中年人既而微微的感慨道:“十年不见,江游你也长大了!”
顾江游不假思索的偏过脑袋,在躲开中年人伸出的右手的同时,他的视线转到正厅后方的那副图腾上。
也就在这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原来这种图腾是在母亲的房间中见过。蓦然间,在如烟的往事中,顾江游顿时明白了那些曾经被遗忘在内心深处疑问。
顾江游猛地回过头来,仔细的打量着这位中年人,而中年人却始终面带微笑。
从小到大,顾江游也没有去过外公家。在朦胧的记忆中,他曾经不止一次向母亲提出,要到外公家那边玩耍。然而结果却总是被母亲搪塞道,你外公家距离南林城很远,你现在还太年幼,不适合出远门,等你长大些再说吧……
当然顾江游也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而且自从十年前母亲去世以后,他也就再也没有见过外公与舅舅,甚至完全失去他们的消息。
然而此时此刻,当已经失去联系长达十年之久的舅舅,出现在顾江游的面前,他没有任何一丝喜悦之情,他满是疑惑的看向正在品味闲茶的顾江浔。
对于顾江游的疑惑,顾江浔心领神会的放下杯碟,看了顾江游一眼,稍后他的视线转向王哲武,肯定地说道:“你猜测的没错,你这位舅舅现在的身份是赤羽帮的帮主,而你的母亲原本就不姓刘,而是姓王,她是赤羽帮上任帮主的嫡女,当然也就是现任帮主——王哲武的亲妹妹。”
顾江浔如此肯定语气的叙述,这让王哲武不得不正视起他来,从自己进入大厅内开始到现在,顾江浔反应始终都比较平淡,甚至毫无波澜,似乎这一切尽在他预料中。
所以他是从什么时候就知晓自己这个身份的?
王哲武陷入短暂的思考:自己曾经在顾家探亲时,或多或少的见过顾江浔几次,但是跟他并无过多接触……
自从十年前那场事件发生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在南林城出现过,平时为人也相对低调,而且这些年一直潜心修行……
最近这两年内,由于组织上的关系,他跟顾江浔有过一些接触,但是那也只限于书信上的联系……
在仔细思量后,王哲武觉得这些都不太可能,他凝视着顾江浔,不咸不淡的问道:“江浔贤侄,你是在何时便知晓我的身份?”
“不久前!”顾江浔十分客气的回复道:“在不久前,在下有幸知道被这些被掩埋的往事!”
“不久前?”在短暂的思考后,王哲武恍然大悟般问道:“你是从黄嗣元或者周卫福口中得知这些过往的?”
当年参与或者知晓这一切的当事人——林守敬,已经在十年前那场事件中去世。理论上在现在南林城中,估计也只有黄嗣元与周卫福知道这些过往。
然而顾江浔接下来的反应却是微微摇头,而后极度的感慨道:“真的是难以置信,南林城与赤羽帮之间,居然会有如此复杂的内幕!”
然而顾江浔却轻松的否定王哲武猜测,这就让王哲武愈加的疑惑,那么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些往事的?而且从他现在感慨声中,王哲武能够明确的判断出,顾江浔是真的已经知道那些不可告人的往事。
此时此刻,也许这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顾江浔既然已经知道这些过往,那么他此次到前来的目的是为什么?
要知道,他原本所设计的计划早已经失败,然而此时他却异常淡定的出现在这里,从逻辑上来说这似乎并不是明确的选择。
就这样,大厅内陷入沉默。
半晌后,这边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如果尚大师硬要这样说的话,那么在下此次前来的确是为此。”葛道正逼退缠绕在躯体上的寒气,凝视着尚无极,坦然的回答道。
蓦然间,尚无极直视的目光不再尖锐,反而试探性的问道:“苏莉姿此次的南林之行,只是为了眼前这道阵法?”
“据在下所知,一意宗很少涉及这世俗间的琐事。然而身为上任掌门的嫡传弟子,火麟剑传人,尚大师你此行似乎也并不简单吧?”葛道正并没有做任何的回答,却反问起尚无极来。
“没想到阁下,对在下或者说对一意宗很是了解啊!”尚无极诧异咂了咂嘴,而脑海中却回想起下山前,师兄那副有言欲止的模样。
此次的南林之行,早已经偏离自己一开始的猜测,仔细琢磨这其中的一切,似乎从始至终,掌门师兄也没有明确对自己说出他的用意,然而现在所有焦点却又汇聚到师姐女儿的身上……
“尚大师谬赞了,在下也只是略有所耳闻而已。”葛道正谦虚的回复道,而后视线向四周看去,稍后略微感慨的说道:“说起来,在下到南林城已有三载,也是直到现在才知晓这座政务楼中暗藏玄机。”
“难道阁下已经悟出这道阵法中的玄机?”尚无极猛地回过神来,注视着葛道正,真挚的询问道。
“从未见过此等的阵法,理论上它不应该存在任何一点瑕疵,然而在阵法的正中央却出现如此重大的缺漏。”葛道正惋惜的摇了摇头,然后坚定地说道:“显然此处的缺漏是后来有人刻意为之,然而能出入这里的人……”
“你是说,周卫福或者黄嗣元?”尚无极连忙接过话题答道。
“虽然他们俩有进入这顶楼的机会,但是从他们要修复这道阵法的观点来看,显然他们并不了解这道阵法的意义。”葛道正否定尚无极的猜测,在短暂的停顿后,认真地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破坏这道阵法的应该是上任城主林守敬!”
尚无极对南林城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当然现在他也没有兴趣知道,所以他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道阵法上,稍后不确定的说道:“这道阵法中似乎还深藏有某种未知的东西。”
葛道正同样注视着眼前的阵法,而后同意的点了点头,而他的眼眸中却露出笑意。
其实到此为止,他想清楚很多的事情,而这一切也就合理解释了,那封辗转到苏莉姿手中的书信所提及的内容。
在对于南林城研究过程中,葛道正还发现另一个怪异的现象:南林城已经存在三百余年,这其中历经九任城主,然而城主们的寿命普遍不长,除去前几任城主寿命相对较长点,后续几任城主居然没有人活过五十岁,这其中第九任城主林守敬的寿命最短。
但是根据葛道正深入的考察:南林城的历代城主都在养生方面花费很多功夫,他们甚至禁止过度的私欲,这也间接导致子嗣传承异常薄弱。
在此之前,葛道正曾经一直认为,在三百多年前所收集的恶念被深埋在那棵樱花树下。也许只有这样很好解决那些恶念带来的负面影响,而且这棵高大的枝垂樱,总是无时无刻的拒绝着高修为人群的靠近,这更加能证实自己的猜测。但是从苏黎姿的反应来看,显然这点值得商榷。
然而在这座别有洞天的政务楼内,他也没能发现那些被封印起来的恶念。既然恶念不在这里,那么它会在哪里?
眼前的阵法似乎与被封印的恶念存在某种关联,但是这道阵法本身就很奇特,放佛在这道阵法下还存在某种玄机,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综合这些要素,一个猜想在葛道正脑海中绽放开来:恶念应该被封印在历代城主体内。传言在上古时代就存在此等封印阵法,虽然不知晓林家这样做的原因,或许存在某种难言之隐,但是结果却是历代城主们的身体或多或少受到恶念的侵蚀,这样就合理的解释了为何城主们寿命普遍不长。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封印的力量逐渐衰弱,这导致越往后的城主们寿命越来越短,直至今日这种情况更加严重,这也是林心维体质极差的原因。
联想到林家世代命运皆是如此,难怪当年林正宇会逃避这一切,所以林守敬此举有些自私,却又非常无奈……
“既然阁下与在下目的一致,那便请与我一道,揭开这道阵法上的伪装。”尚无极把思绪万千的葛道正拉回到现实中。
葛道正重重地点了点头,与尚无极一起行动起来,解除这道阵法上的伪装。
“孙师傅,你没觉得有些过于凉爽?”察觉到从后背传来一丝凉意,墨天泽打断正在哼着小调的孙信长。
“听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今天的天气有点诡异,如此异常的天气实属罕见……”耳朵灵敏的孙信长,停止着轻哼,接过话题后,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
然而墨天泽并没有理会这些,因为他发现这丝凉意居然是从自身后的车厢中传出。没有过多的思考,墨天泽急忙转过身去,赶紧掀开车帘:林心维侧卧在车厢中,瘦弱的娇躯瑟瑟发抖,苍白的俏脸没有一丝血色,略长的刘海遮住眼眸,樱桃小口痛苦的紧闭着。
刚才所察觉到的那一丝凉意,更或者说是寒意,便是从林心维的娇躯上散发出来的。
“停车!”墨天泽近乎是吼出来的,这也吓得孙信长赶紧把马车停下来。
墨天泽赶紧把车帘扯到一边,然后直接钻到车厢中。车厢中温度有些低,而且有种越来越低的趋势,手指在碰到林心维后,一股恶寒从指尖传至内心深处。
墨天泽连忙跪坐在车厢中,把林心维抱起后,把她平放在车厢中,顺便把她的脑袋置于双膝上,在微微扶正她的脑袋后,把略长的刘海拨到一侧。
柳叶眉紧蹙着,原本紧闭着双眸,微微睁开缝隙,紧闭的朱唇微微颤抖。此时此刻林心维已经被折磨难以说话。
“难道是那种寒症又发作了?”
“墨兄弟?”当马车安稳的停靠在路边后,孙信长好奇的向车厢中望去。
“孙师傅,一般你们少城主在发病后,需要吞服哪些药物?”墨天泽看向孙信长,焦急的问道。
“这道药方在城主府内属于机密,在下也不知道。”看着眼前这一幕,孙信长恍然大悟,原来这马车中的少女竟然是少城主,然后又连忙补充道:“但是在下知道,这其中有一味叫做火红莲的药草必不可少!”
“火红莲?”回想起之前与林筱沫的交谈中,第一次遇到林筱沫时,她手中所紧握的花朵便是火红莲。当然这种火红莲的药草,在墨天泽的空间戒指中是有现货的。当时在沙漠中绿洲中时,他便觉得这种花朵异常鲜艳,所以采摘一些作为标本。
事态紧急,墨天泽立刻从牛仔裤中掏出空间戒指,从中取出几株火红莲。这几株火红莲早已经风干,虽然没有刚采摘时候的新鲜,但是鲜红的色彩依旧亮眼,而且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大小姐,起来吃药了,大小姐?”墨天泽在林心维眼前,微微摇晃着手中的火红莲,在几声轻唤后,然而林心维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她的意识已经开始迷糊了。
墨天泽微微皱眉,虽然这样做有一丝为难之意,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这样做。
“孙师傅,借用的你的佩剑一用。”墨天泽在下定决心后,头也不转的说道。
很快,那柄长剑被递到墨天泽的眼前。
墨天泽先是把那几株火红莲塞入口中,轻轻地咀嚼起来,一丝苦涩从口腔中蔓延开来。稍后,从剑鞘中拔出长剑,边咀嚼着,边看着剑身上的倒影。
在短暂的停滞后,长剑横于左手腕,剑刃贴着皮肤,随着长剑微微滑动,皮肤被划破,血液也随之渗了出来。
墨天泽赶紧放开长剑,立刻抬起左手,然后快速的吮吸自己的鲜血,如此同时,边咀嚼着火红莲。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墨天泽用手微微捏开林心维的嘴巴,然后俯身下去,把口中咀嚼的药草喂给林心维。
对于这样的结果,孙信长早已经料到,但是他没能理解为何墨天泽要把自己血液搀和在药草中喂给少城主。当然在此之前,他非常震撼墨天泽从一枚戒指中取出药草。
当这边已经彻底完事后,好奇的孙信长敏锐的捕捉到,墨天泽左手腕上被长剑所划破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再如此短暂时间内,连一丝被割破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当墨天泽视线转向车厢外时,然而孙信长心领神会,先一步转过头去,眺望着远方,然后感慨的说道:“咦,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
“爷爷,我好难受,我好冷。”然而就在墨天泽朝外看时,冰冷的娇躯毫无征兆突然缠了上来,口齿不清哆哆嗦嗦的说道。
林心维的面颊贴到墨天泽的颈项间,而从她口中吹出的寒气,让墨天泽全身一惊。
此时此刻,林心维的意识部分得到恢复,然而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这种现象实在是匪夷所思。明显总体的状况所有好转,但是体温却越来越低。
当然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现象的时候,因为现在要做首要任务便是要给林心维取暖,以免身体机制被冻坏。
此时此刻,墨天泽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抱紧林心维,快速的走出车厢,然后跳到马车的车顶,想通过温暖的阳光给她取暖。
然而在明亮的阳光下,林心维的体温依旧在下降,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而林心维的意识似乎将再次陷入沉睡。
墨天泽焦急的四处张望,在远处视野的尽头,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随即,他抱着林心维跳下了马车,沿着道路向前奔去。
被墨天泽丢下的孙信长,在茫然片刻后,赶紧驾驭着马车,跟随在墨天泽身后。
“墨兄弟,你等等我啊……”
如此同时,在距离马车很远的后方,一位在此潜伏很久的人影,从隐藏遮掩物中走了出来。在短暂的思量后,此人立刻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