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未来得及融化,当天晚上便又开始下了第二场雪。掌灯之后,秀琴提着灯笼带着琅玥去了易红鸾的小楼。
小楼里摆着通红的一盆炭火,炭火上还烧了茶,茶水的热气加上火红的炭火蒸的整个屋内如三月般温暖!
进屋后,易红鸾示意琅玥坐下,并亲自为她倒了杯茶。茶水的热气映着琅玥的脸,面容不太清晰,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水般透着她纯洁的心灵。
琅玥没有说话,捧着茶水望着易红鸾。易红鸾捧起茶杯低头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初次见你我便甚是喜欢你,你如今又是吴管事的徒弟了,你我之间便该是亲人!我知道阻止不了你,但不能不管你!你与白薇,紫苑的本性我都清楚!这楼里其他姑娘的本性我同样也清楚!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这样的一种人生中,所有原本纯善的女孩几乎无一例外的都被改变了。在这里过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消耗着她们的本性,直到连她们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而我也一样!”
琅玥的年纪她还无法体会人性会改变的道理,她只是望着易红鸾的脸,那上面透着一种对过往的无可追溯的无奈。
易红鸾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那簌簌落下的雪花继续道:“这天香阁改变了许多的女孩,以至于到最后她们甚至连本性都找不回来了!”随后她回过头注视着坐在案几前的琅玥,她那双目异常清澈,不染丝毫的杂质。心中期望,她千万不要失去它!不要失去它原本的美丽!那动人的清澈本就惊心动魄,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了。“我唯一想说的是——不管以后如何,你如何踏上这条坎坷险阻之路,你经历什么事,什么人,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不能改变你的初衷!”
“初衷!”琅玥重复了一遍。
“对!初衷!这是我唯一要你谨记的东西!事情再如何千险万难,你做的任何决定都决不能改变你的初衷!因为到了那时,你的初衷决定了你还是否还是你自己!你的初衷也决定了你曾经的亲人再见到你时,是否还能认出你来!”
我的亲人,她想到父亲和兄长。若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见到了他们,那他们还会认识自己吗?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想过。
“人性本善,每一个来到这世上的女孩原本都是纯真,善良的。可命运不同,谁都无法抗拒。”易红鸾从窗前走回道案几旁重新坐下,“可是,我仍然希望会有那样的一个女孩,就像那圣洁的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她的心灵必须始终如初的保持她本该有的高贵,骄傲和纯善!从始至终,无论命运的残酷,时间的无情,我希望她仍旧可以由始至终,不改初衷!而那个女孩,我希望是你!”
“由始至终,不该初衷……”琅玥重复着她的话,“真的可以吗?”
“如果你能明白即使是生存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也是可以拥有信念,你就可以做到!”
“信念?”她疑惑的望着她。
“对!一个信念!”易红鸾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人会变得优劣,好坏完全取决于他对自己的信念。你究竟为什么而活,又为何要生存?不为荣华富贵,不为权利地位,只为你自己!如若有一天,你还能见到你的至亲之人,到那时,你站在他们面前,你觉得他们还能认出你吗?你要记住,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不仅仅只是改变自己的命运!你要为了终有一天,你站在你的亲人们面前时,他们还能认出你来,那便足够了!”
琅玥细细想着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眼,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望着她双目,从那里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期许。她朝她缓缓道:“你想告诉我——万物皆变,唯初衷不改!”
易红鸾见她领会了,激动的握紧了她的手,笑道:“没错!万物皆变,初衷不改!这才是最重要!”
万物皆变,初衷不改!
琅玥独自往回走的路上,不停的想着这句话,想着某天,自己见了父亲,兄长,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己依然会是那纯真善良的小女孩!若是到了那一天,自己站在他们面前时早已不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女孩,他们该多么失望!他们或许根本再也认不出自己了!那自己为了见他们所做的那些又有何意义?!
易红鸾说的很对,你只要不改变自己,即便时间过去再久,你的至亲之人也觉不会因为外表的改变而认不出你!因为他们始终相信你的心灵还是曾经的那个女孩!
万物皆变,初衷不改!这是她需要时刻谨记的东西!
回到后院,琅玥一进屋便赶紧凑到火盆旁取暖,而小鱼和盛凌都还没有入睡,一直等着她。
“姐!鸾姨叫你去做什么?”
琅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个不知事的年纪,单纯简单。“没什么事!你别瞎担心!”
小鱼这时凑到琅玥耳边故作小声道:“你要是不想告诉他,起码得跟我说说吧!你这些天跟白薇,紫苑她们走的也太近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哎!我可听着清楚呢?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的?”盛凌在一旁惦着脚尖冲她们不满道。三人都凑在一块,你说的再小声也是听的见的,这不是故意的吗!
琅玥只好蹲下身来,与盛凌处于同一高度,“我们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想知道什么啊?”
盛凌昂着头一本正经的问:“你拜了吴管事为师为什么没告诉我!还是别人说的我才知道的!”
“什么?你拜了吴大叔为师?”小鱼一脸惊讶,忙也蹲过来瞅着琅玥。
琅玥朝左右望了望他们两个道:“本来我是打算回来就告诉你们的!可晌午过后,我跟着白薇姐姐她们便又出去了,所以就没来得及!”
“你跟她们为什么走的这样近?还跟着她们出门!虽然白薇和紫苑对我们这些丫头都挺不错的!可她们是楼里的姑娘!你跟她们走这么近干什么?”小鱼虽然平时看着挺喜欢白薇和紫苑的,但是对于她们的身份,她其实还是抵触的很。
见小鱼如此说,琅玥开始望着她的眼睛,郑重的说道:“小鱼!你要知道!命运不是自己可以选的!自己能做的选择都是无奈的!你不能因为她们的身份就对她们的人而有所介怀。况且我与她们并无不同,她们是官妓,我也是!而如今,我跟她们已经是结拜过的姐妹了!彼此相互信任,相互帮助!小鱼,也请你不要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我们!”
“姐妹?你跟她们结拜了?”小鱼更是惊讶,随后便又反驳起了她刚才的话,“我什么时候用……别的眼光看你了?你现在是丫头,我也是丫头!咱俩也没什么不同!”
“既然是这样!”琅玥抬起手臂揽着小鱼的肩,“那也请你对待她们就像对待我这样!小鱼你这这么善良!我们大家定都会好好相处的!”
小鱼最爱听别人夸赞自己了,心下美滋滋的,可再一想,好像还差点什么,“你还没说,你到底为什么跟她们结拜姐妹啊!你都没跟我结拜来着!”说吧嘴唇都嘟起来了。
琅玥笑着搡了她一下,“你想跟我结拜啊!让我认你做姐姐?”
“我为什么要做姐姐啊!论起年纪我也就比你大上十来个月而已!凭什么我就要做姐姐啊!”小鱼像是不喜欢姐姐这个位置似地,“我们就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小鱼姐!你比我姐大十个月呢!大一天也是姐姐啊!”盛凌郑重其事的对小鱼说。
小鱼站起身来白了盛凌一眼,“谁说的!到我这儿就不行!我不做任何人的姐姐!”
既然不喜欢做姐姐那就算了,琅玥笑了笑,“好!那我做你姐姐还不成吗!”
岂料,小鱼还是不高兴,“不成!谁要当你妹子啊!我还是现在这样挺好!少管些闲事!”小鱼实在是奇怪的很。琅玥也只好顺了她的意道:“行!行!我们就保持现状!我们还是好姐妹!也不需要去在意谁大谁小的问题!可以了吗?”
这个提议,小鱼好像还算赞同。于是她立马又转回了原来的那个话题,“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拜吴大叔为师,又要跟白薇她们结拜!你到底想干什么?”
琅玥按着小鱼和盛凌,让他们跟自己再次蹲在火盆前,随后才说道:“我拜吴管事为师是想学他的功夫!这样以后我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还能保护盛你跟凌!我跟紫苑结交也是想学她的剑法,而白薇,我也有很多东西需要从她那里学!我不能一辈子在这里做个小丫头!我不为自己想想,也要问盛凌想想!他难道要这么女扮男装的继续下去吗?这也是不现实的!”
“你不想做丫头,那你想做什么?”小鱼突然认真的望着她。
琅玥对上她的目光,迟疑了下回答道:“目前,其他的还没想好!现在也只能做个丫头,可我必须学点武功来保护自己,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你们说是吧!”
小鱼与盛凌听了想了想,她说的也对,不学的武功怎么保护自己呢?
“那姐,我也想学武,我能不能也去拜吴管事为师呢?这样以后我也能保护自己和你了”盛凌露出无比期待的眼神望着琅玥。
对于盛凌,武功自然是必须要学的,在言府的时候,父亲已经着手教他一些简单的基本功了。只是现在这个处境,琅玥最先考虑的还是他的身份问题,这个问题必须尽快着手解决,否则其他的都只能作罢。
“明天早上,我去问问师傅,看看他怎么说!”
盛凌一听开心的直跳,唯独小鱼站在一旁望着这姐弟俩嘟囔着:“舞刀弄枪的哪有那么容易的,我多吃点饭,多干点活,长了力气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