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竹屋
洛娆正裹着厚重的披风,陪身体逐渐康复的百里舒在屋前散步。
“师傅,凤潇肜劫走连馨的时候没说什么吗?让百里去救人,或者某个东西去换。”
“连馨被关在后崖,那时我并不在她身边。”
“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洛娆不解,师傅不是很疼她吗?
“墨岑做的,要馨儿反省对你所做之事。”凤潇肜能知道连馨在后崖,定是监视已久,他竟然一点都没发觉。真是老了么?
百里?她刚受伤的时候,不是只把连馨叫去书房说了几句,怎么之后又处置了她?洛娆光顾着思考也不看路,脚下忽然踩到一个硬的东西,“师傅,这个能吃吗?”
百里舒低头看她手上青色的果子,“视人而定。”示意她往上看,“此树名为‘吾爱’,三年结一次果,成熟之时便会落下。若是心中有所爱之人,尝到的是苦涩;若是无情无爱之人,便尝不出味道。”
他过去就是以此来试验墨岑下山后,是否有了男女之情。
这树除了叶子绿了些,也看不出特别的地方。洛娆用手帕擦干净一个青果,半信半疑地咬了口,还没嚼几下就皱着眉头吐出来,“好苦啊。”仔细端详手里的果子,“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植物。”
“傻丫头。”百里舒瞧见她偷偷藏了个果子在袖中,心中明白要给谁吃,倒也不说穿,“起来吧,山里天黑的早,我们该回去了。”
“好。”洛娆笑盈盈地应道,撑着膝盖还没站起来就摔在地上,无论她怎么动,甚至用力捏了捏,左脚踝都没有知觉。她读不懂百里舒的表情,越发惊惶,下意识地就大喊:“百里,百里!”
几乎是瞬间,一个雪白的身影卷席着满地残花而至,将泫然欲泣的小人儿抱起来,“公主情绪不稳,墨岑先带她回去了。”
百里舒沉着脸看他即刻离去的背影。
看来今年的‘吾爱’果不必吃了。
“孟轲,取暖炉来。”推开连馨的房门,百里墨岑抱着洛娆坐在软塌上,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衣领发呆。示意孟轲将暖炉放到洛娆脚边,腾出一只手按摩她的脚踝。
“洛儿莫慌,只是受了寒。”
男子的声音清润,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洛娆放松了手上的力度,稍稍抬头就能看见他弧度优美的下巴,“百里总是能在我举步为艰的时候出现呢。”
感觉到手中的脚踝能动了,百里墨岑拉过一边的锦被给她的腿盖好,“应该说,洛儿总是处在艰难的时候。”
洛娆不满地瞪了眼那双含笑的凤眸,又取笑她!手臂被什么东西咯到,“哦,对了!”把袖子里青色的果子拿出来,擦干净后递到百里唇边,“快尝尝,我特地带来给你吃的。”
百里墨岑并不点破,就着她的手咬了口。
女孩双手攀在他肩上,满脸期待,“怎么样?苦不苦?”
“没有味道。”
“你再咬一口。”洛娆不死心。
直到百里墨岑吃完整个果子,脸色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清透的杏眼终于黯淡下来。尝第一口的时候她就该承认现实,只是太害怕了。
努力了这么久,百里还是不喜欢她。而一点也不喜欢她的百里,却用细致的温柔疼宠,让她越陷越深。
今后会怎么样呢?
当她奉上所有之后,会怎么样呢?
“她的脚今后只能做普通的行走,不好好休养的话,只怕连走都走不了。这就是你将连馨关进石室的理由?。”
“连馨尚年幼,又知晓太多,防止她被人利用罢了。”
男子说得云淡风轻,看不出真心假意。百里舒将煮好的茶递给他,“木盒在凤潇肜手里,以残生殿的能力,很快就能查出是哪里的东西。”
百里墨岑饮了口茶,“暮楚国不久就要改朝换代,右相军令便能归我所有。除去部分官营,国库几乎是靠吴家填补空虚。巫族于我,已非必得之物。”
“你的意思是,公主这颗棋你不要了?”百里舒皱紧眉头,“若凤潇肜利用盒中的母子蛊得到巫族宝藏,我们岂非胜负难料?”
“巫族祭祀善卜,很快就会带神女回去。”百里墨岑又饮了口茶,起身道别:“师傅伤势未愈,早些休息。墨岑不多打扰了。”
“故意没有动作,让温聿去报复白家,不是为了保护她才提前了吞并白家的计划么?二十年都等了,几个月都忍不了吗?”
薄唇微勾,具是雍荣闲雅,“师傅过忧了。正是因为等了二十年,才不想再等。”
耳边是房门打开再合上的声音,百里舒铁青着脸将茶杯掷在地上。
过忧?这茶水是甜都尝不出了,还说他过忧?!
孟轲看着疾风飞快离开的背影,公子明明知道他偷听,却装作不觉,“公子为何放了疾风?”
百里墨岑负手立在月下,直到原本熄灯的房间亮起,才缓缓道:“洛禧公主,巫族神女,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知道了。”洛娆挥退了疾风,垂头坐在床边。
百里墨岑是假的,脚伤痊愈是假的,为她惩罚连馨是假的,木盒中有医书是假的。
弃子,她还想着掏心掏肺,博君一笑,人家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如今连工具都算不上,“弃子,哈哈哈,洛洛,你就是被抛弃的命,哈哈哈哈……”洛娆笑倚在床帏上,咸湿的液体流进嘴里,从舌根开始,整个口腔都弥漫着苦味。
那又如何,反正自己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