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放心，此事秦大已找宋先生严密计划，断不会出纰漏的。”秦沐斐并不了解杜凌此刻心中所想，只当她是担心事情败露。
“不行，我不吃什么假死药，与其把命交给一颗药丸，还不如靠自己的演技装死。只是……我也怕躺棺材，那东西阴森森的，我若躺了只怕这辈子都会做噩梦！秦土匪，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咱还是想其他法子吧？”杜凌脑中勾勒着那副景象，别扭得连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抓了秦沐斐的手臂一股脑说了出来。
“谁说要吃什么假死药丸？宋先生计划的是火遁，从别院的地道离开，小五这是在怕什么？”秦沐斐被杜凌这幅惊恐模样逗笑，见她真的心生惧意便保留了诈死的关键环节……他们的离开势必得有两具相似的尸体替代。
连个棺材都能怕得发抖，他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端午很快就到了。
杜凌不知秦沐斐是如何跟秦家二老商量纳妾之事，反正来客是秦夫人与二少奶奶丁瑜贞招待的，她窝在房中看书乘凉，倒也轻松自在。
旁晚时，秦沐雨来串门了，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进了卧房。
说得直接点，他眼下已不把这个大嫂当女子看，毕竟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多次，并习以为常无一丝尴尬，曾经或许还会脸红，后来还能在检查时说上几句玩笑话。
虽知妻子对此颇为介意，但他却觉得医者父母心，杜凌虽为该避嫌的大嫂，对他却委实如病弱孩童的心态。
杜凌见二叔子进门，也没起身招呼，只斜了一眼便继续浏览手中这本医书。因为秦沐斐的诈死计划，她得留些常用物品在场，而手中这本医书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她这几日是发奋阅读，努力背诵，若不是怕人起了疑心，她都要抄录一份了。
“大嫂倒是悠哉自在，我大哥呢？”
秦沐雨笑呵呵地凑进杜凌身旁，瞧了瞧她手中的书发现是本无趣的医书便没了兴致，伸手夺了下来压在掌下一副要她陪聊的架势。
杜凌也没恼，只拎了茶壶给对方沏了杯茶再瞥过去一眼。
“找你大哥可是找错地方，以往那些日子他是不进这个门，我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如今倒是乐意住家里了，可哪天不是天不亮就跟爹出门，天不黑就绝不回家？”
关于接管生意一事，秦沐斐这几日也粗略解释过一番。毕竟避过了省试未曾参考，他便告知秦老爷打算子承父业分担商务，于是尝试着接下了家中部分生意，给以后的诈死做个打算长期留下的假象。
“也难为大哥了。他本是对经商毫无兴趣，理应仕途光明，无奈我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爹年纪大了四弟还小，家里的这些重担只能落大哥肩上，大嫂就多担待些吧。”秦沐雨听得出杜凌话中的埋怨，只得开口为自家大哥解释。
妻子总是希望丈夫多抽时间作陪的，他自然理解。
“我不担待又怎样？莫不是他休我一次我再休他一回？我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既已回家自是不计较从前的事了。”杜凌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抬眼盯着对面的男子，直言道：“你来寻我必然不是为聊你大哥之事，有话直说吧。”
她又没在家中闹过事，犯不着让二叔子上门来劝和。
“其实……我是来求大嫂让大哥……纳个妾。”
秦沐雨一说到正题便有点愧疚，一对上杜凌探究的眼神顿时面色羞红，连说话都不能利索：“大嫂明知我……我对女子其实……其实无甚心思，况且已有贞儿与盛儿……娘说大哥不肯纳妾，街尾苏家的庶女便……要我纳了她。”
冷落两个女子已是不该，他如何能跟父母言明自己其实中意男子？
这番话一出，杜凌若再不明白秦沐斐的“解决方法”就太蠢笨了，原来那厮不是取消纳妾之举，而是换了个纳妾之人！
不过，这二叔子来求她让秦土匪纳妾又是什么意思？
“秦沐雨，实不相瞒，你大嫂我其实是个汴京第一妒妇。纳妾之事并不是你大哥不肯，而是我不允！”杜凌铿锵有力的几句话惊得秦沐雨呆若木鸡。
秦沐雨虽也时常与文人骚客闲聚，不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少爷，但即使见多识广，也****天下之事，却仍是对杜凌这性子大为诧然。
哪有自称第一妒妇的？
这个称号于妇人而言并不带褒义，她怎就说得如此义正严词？
“娘那里我无法推辞只好应了下来，但你大哥若真敢纳，我也是真敢休他的。何况，不管你喜好男女，作为秦家之子至少得先完成传宗接代之命，你若有个一子半女的，你爹娘也不会如此着急。此事别指望我这里松口，有本事找你大哥说去，实在不行，你还可以让你四弟纳个妾，现在行不了房当个照看他的人也是行的。”杜凌见对方愣住也不勉强他说些什么，只惬意地靠在藤椅里晃着两只光脚丫。
当然，因为隔了张书桌，对面的秦沐雨是见不到那双脚的。
“大嫂，你可真……”
秦沐雨半天才回神，本想昧着良心夸赞几句拍马屁，但那几个词在舌尖一转悠又咽下去了，他唯恐说出来太僵硬惹怒了对方。
他若是能说通大哥何须来找大嫂？再则，她这给的算什么意见？四弟这才多大年纪？他若把这话跟爹娘说出口，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去把门锁严实了，既然来了就聊聊吧。”
杜凌用视线朝着大开的房门指了指，摆出了大夫的架势，“你叫我一句大嫂，我自然得对你负点责，有义务给你指引正确的人生方向。”
过几日就要离开了，这孩子也算乖巧讨喜，她也总得再帮点什么忙才是。
“又不是检查身子，锁门……不大好吧？若是大哥回来瞧见……指不定要误会什么。这府里下人不少，也难保会有几个嘴碎的，我是没关系，只怕有损大嫂的清誉。”秦沐雨面有忧色，一副避讳模样，委实不愿多谈某方面的事。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去关门。”
杜凌挑了挑眉说道，就这么用目光逼迫秦沐雨关上了房门。不等他坐定她便急着开口，“你是何时发现自己喜好龙阳的？如今心里……可否有人？”
其实她想知道的是，他心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害他染上梅毒的那个！若真是如此，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何秦沐斐一副深怕打草惊蛇的模样？
许是杜凌的气势太强，或者是秦沐雨将此事憋得太久，此时又见没有退路，便一股脑地痛快坦白了。
“在遇见他之前我是个正常男子，贞儿过门后我们的感情虽不炙热却也算相敬如宾。前年，我与朋友在酒量遇见好事者挑衅，是他出手相救解决了麻烦……那时我才了解那种怦然心动才算得上所谓的真情。可不曾想他竟是……竟是存了如此歹毒的心念，亲手扼杀这段情义，并将我拱手让了人，更是……染上了那病。如今，我这残缺的心里还如何装得了人？”秦沐雨满面忧伤，视线落在桌面的砚台上，心境幽暗得仿若眼前的墨黑一般。
“他是谁？”杜凌下意识地追问出口。
虽然曾经答应过他不过问对方的身份，但此时此刻，她似乎听出点眉目来，真正惹得二叔子染病的家伙似乎不重要，重要的应该是这个欺骗二叔子感情的混蛋？
“其实此人或许大嫂也识得，他该是有出入鸿雁楼的，前几日宋家家仆还曾来个帖子想请大嫂去看诊，不过不知出于何因被大哥拒了，他是……刑部侍郎的长子宋褶。”秦沐雨这次不曾隐瞒，一吐为快地说出对方身份名字，只是唇角的笑意极为苦涩，“我知大嫂是为我好，但此事也算我咎由自取，宋家也非寻常人家，就这么过去吧。”
他也曾不甘心要讨回点什么，可此事不可撩到明面上解决，世间也本不存什么公道，会摊上这个灾难，怪只怪他用错心看错人。
再则，宋家在朝中势力颇大，哪里是他们这样的商贾能够直面对上的？
“宋褶？听着似乎真有点耳熟？”
杜凌在脑中极力搜寻这个名字，能够让她有印象的，应该是鸿雁楼的常客。忽地，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莫非是那个二十五六年纪，长得比姑娘还俊的家伙？似乎是听月奴说起过几次，算是李姐姐的常客。”
所幸李三绝卖艺不卖身，否则被这个恶心的耽美狼占了便宜岂不糟透了？
“他似乎挺仰慕李行首的文才，也贪恋她的美色。”秦沐雨苦笑着证实了杜凌的推断，只不过心尖上的刺痛却仍然鲜明。
“竟还是个男女通吃的人渣！”
杜凌冷不丁地一颤，回想起记忆中那个过分清俊的男子自是懊恼不已，想当初她还为这样的绝色帅哥逛窑子扼腕不已呢。
秦沐斐摆明是知道这家伙与秦沐雨之间的关系，会瞒着她拒绝宋家求医也算正常，不过，她隐隐觉得这其中暗藏了什么玄机，似乎不会如明面上这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呢？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不怕闷了？”
秦沐斐轻快的嗓音忽地响起，伴随着推门的动静，惊得杜凌下意识地一颤吓得不轻。刚想到这个人怎么就出现了？
“沐雨？你怎会在此？”
许是秦沐雨与杜凌的表情都太过惊诧，俩人惊魂未定之状难免会惹人怀疑，秦沐斐几乎在发现房中其他男子的第一时间就燃起一股莫名怒意。
哪有二叔子青天白日摸进大嫂房间，俩人紧闭房门不知在内做些什么！
“大……大哥，今日回得真早……”
秦沐雨僵硬地起身，小步挪动朝门口前进，一张脸因这突然出现的大哥吓得紧绷，“我是来找大嫂……找大嫂……”
“你那么凶做什么？沐雨是来为贞儿问询腹痛之事，女儿家每个月的腹痛也是种令人头疼之症，若是情况严重还可能影响生育。”杜凌早已恢复了镇定，朝秦沐雨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回去让贞儿腹痛时用热毛巾敷敷，我会抓副活血散瘀的药给她。”
“谢大嫂，那我就先回了。”
秦沐雨嘴角一咧，活像脚底下装了火轮般，飞速闪出了俩人视线。他敢肯定自家大哥的段数没有大嫂高，既然大嫂开口揽下，自然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