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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金蝉脱壳

这时,汤少武忙打圆场,说道“朋友大半夜的过来,定有事相告。所告之事,对汤家有用无用,都自当有份心意。礼轻礼重的兄弟就别太在意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这个兄弟,我们是交下了。”说着把魏辫子拉拢过来,按在椅上。

汤家正厅很是气派,正中墙上一个硕大的鎏金义字,一张方桌供着关老爷,香炉上香火不绝,两侧太师椅平时只有汤维新坐得,东西两边各四张桌椅。此时众人按顺序坐下,只有汤峥嵘站在汤维新手边。

汤四海端起茶水递给魏辫子,魏辫子饮了一口,想来事已至此,也无他法,索性说了吧。看他们能赏多少,给多少就是他们的命值多少。这样一想,也就痛快了,于是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汤五湖听完正要发火,汤四海忙踢了踢汤五湖的脚,示意不要说话。

汤维新的心里清楚,这是早晚的事。自己那么多年当着商会的会长,是把蔡五奇得罪狠了。仗着自己生意做的大,有百十人枪的商队,对警察局的卡;扣;拿;要;全都不吃,就更别说送礼打点了,两人在镇公所碰到也形同陌路。只是这次蔡五奇勾结日本人,联手土匪,还是让汤维新有些吃惊。更要命的是眼下这形势,军队都调去围剿红军了,整个县都没驻军,何况一个蚌埠镇。

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汤维新面带笑容的,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老夫与蔡局长,都在易镇长的领导之下,为蚌埠镇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摩擦是有的,那有锅口不碰勺把子的,说到打打杀杀,那一定是好事之人的猜测。小兄弟,一定是你少听,或漏听了,他们或许只是打比方会怎样。你能来,就是看重我们汤家,自是不会亏待你。少武,拿五十大头交予小兄弟,算交个朋友。”说罢给了汤少武一个眼色,汤少武连忙带魏辫子去了账房,给了钱,送出府。

魏辫子莫名其妙的拿钱出府,连句客道话也没给机会说,就出来了。惦着手上的五十大洋,一时也不知是亏了,还是赚了。

汤少武回到正厅,两个掌柜的也以就座,汤维新老爷子面色沉重。汤少武说道“爹,或许真像你所说,是误会。”汤维新冷笑一下,说道“绝无可能,他们是看准了,才走这步棋的。能把咱的底,摸的那么清楚,是用了心思的。”汤五湖忽的站起,说道“不行就拼了,我现在就去宰了蔡家父子。”汤维新摆摆手,说道“真去了,他们连栽赃都省了,自古官字两张口,没有一张连着心。娃们,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汤少武急道“爹,不行明天咱就不送货了,俺就不信他蔡五奇,还敢明着和土匪一起来杀人。”汤维新无奈的,说道“孩子你咋还不明白,他蔡五奇不是要杀人,他是要咱的买卖,要钱。我们汤家,自打蚌埠开埠以来,就在这里做买卖,易家控制铁路,码头。咱也就跑个周边短途,还是被他们容不下。你不发货,正合了他的心意。”

汤四海说道“爹,不行咱就去找易镇长,俺和他家闺女易焉是同学,由他出面还过不了这个坎吗?”汤维新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易天宝这个镇长,能坐到今天,不就是不敢惹日本人吗。但凡他硬气点,能像现在这样吗。看看现在的铁路码头,不都是在和日本人做生意。易家不会为了我们和日本人翻脸的。”

汤峥嵘抱着爹的臂膀,着急的说道“爹,那怎么办呀,咱不能就这么等着呀。”

众人的目光又聚向汤维新。老爷子沉思了一下,说道“以前走货也有遇到土匪的时候,有时买路,有时硬闯。今个棘手在于蔡家父子背后捅刀子。他们猜想,我们打不过土匪,回来的道上栽赃,把事做实喽。如果我们打过了土匪,把货送出去了,离开蚌埠地界,他们就没法栽赃了。只是要死不少兄弟,咱汤家也会元气大伤。”

汤五湖听说要大打,立马来了精神。说道“爹,不怕,有俺在,还怕他几个无浪神咋的。”汤五湖自小和镖师们走镖,二十多岁人高马大,常年在日头下暴晒,出落的黑塔一般,大鼻大眼大嘴巴,到像李逵转世。

汤少武可没那么兴奋,耷拉着脑袋,惦记要花多少大头善后,于是站起身说道,“爹,要不我去账房先把钱备下,死的伤的都要开销。”汤维新点点头,汤少武正要去。汤四海说话了“先等等,大哥。”

汤四海站起身,说道“爹,土匪之所以敢动咱,是有日本人撑腰,就算日本人不露面,武器也一定会提供的,加上他们人多,占着地利。我们还要带着货,行动一定迟缓,这亏可能就要吃大了。信誉,是商家立命的根本,丢了货,和丢了买卖是一样的,我认为不能硬拼。”其实,在汤维新心里,最看重的就是汤四海。老大谨慎但怯懦,支撑不起来。老二少文鲁莽,干活还行,掌事万万不行。只有老三有学问,会谋划,常能整出个四五六来。

汤维新也觉得,这是破釜沉舟不得以的法子。也很想听听三儿子的主意。于是问道,“四海,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汤四海回道,“声东击西,浑水摸鱼。”大伙听的一头雾水,汤峥嵘咯咯的笑了,说道“哥,你怎么和王天哥一样,神乎叨叨的了。”

汤四海白了汤峥嵘一眼,继续说道“咱把商队分成两拨,一拨装上火油柴草,遇到土匪就点了,可以阻挡土匪的追击。我们返回镇里,空着手没货,黑狗子还咋栽赃。我们还可以报官,让他们去打土匪,他们若不去,就留话把子给了我们。他们去了,啥都烧完了,弄不好还能相互掐起来。他蔡五奇未必敢告诉所有的黑狗子,他和土匪是一伙的。第一拨从镇西出去,到黑虎山,这是我们常走的道。第二拨从镇南出去到黑虎山,听到这边的动静,快速过去,土匪们就是察觉也已经晚了。”

汤四海说完,大伙觉得可行,便都去准备了。汤峥嵘见大家散了,便一蹦一跳的,嚷着“明天就看,狗咬狗喽。”

魏辫子火急忙慌的跑回车行,离店门不远处,看到王龙搂着纪良方子往这边来,这时不进店,他们进去后,就要关店门了。再想进就难了,一旦事情败露,他能隐约感到后脖颈发凉。其实王龙也看到了他,只是为了吸引纪良方子的注意,不时拉着纪良方子在大街上跳舞。见魏辫子一直不敢进门,索性把纪良方子按到一边狂吻,魏辫子见状忙钻进店门,飞一般的跑回后院宿舍。

第二日大早,汤府的商队就出发了。为了使所有人都认为,出镇的就是货物,汤维新老爷子,一定要自己亲自去,带了汤少武,和五六十人押车。车队自镇东穿过商业街出镇西。

纪良方子站在窗前目送着商队,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忽然狐疑的眼神,说明她发现了什么,马上叫来楼下的伙计,其实,就是日本浪人,低声安排着什么。王龙躺在床上闭着眼,佯装熟睡。事情已然这样,也只有信天由命了。

几个日本浪人悄悄跟在车队后面。平时商队出镇,黑狗子都会来翻翻,今天却连瞧都不瞧一眼,就放过了。

车队过了西大坝,远处八里桥的茶摊坐着几个人,以汤维新的阅历,知道这是土匪的前哨。几个人中,为首的是黑虎山二当家,雕毛灰。此人也是无浪神出身,因眼圆内双,前额一撮头发,干枯灰黄而得名。自小就愣,出名的六椰子,能打过的下死手,打不过的下黑手。雕毛灰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喽啰向山里跑去。

商队直径过去,一直来到黑虎山脚下狭窄的路上。

平时土匪劫道总有个开场白,人围上来,说个要钱要命啥的。今天忽的就是一枪,两边山梁上的土匪往下就冲,一副拼命架势。后面雕毛灰也开起火。汤少武那见过这阵势,侧身就从马上出溜下来,躲到人群中。其实土匪也傻,还离着里把路远,子弹满天飞,没一颗落到身上的。最大的危险来自身后的雕毛灰,他离得近。

汤维新叫镖师们把镖车按两边摆开,卸下马匹,点了火。组织人全力对付身后的雕毛灰。一时间,几十杆枪对着雕毛灰就开起了火。冲下来的土匪被冲天火势和浓烈的黑烟所阻,一时不敢靠近,纷纷绕道,这就争取了时间。

片刻间,雕毛灰的几个手下,就被乱抢打死。雕毛灰见商队冲了过来,还都骑着马,跑是来不及了,直接拉过一个被打死的喽啰一挡,自己也装起死来。商队马匹踩断雕毛灰一只臂膀,后面的镖师取走,雕毛灰手中的王八盒子。他硬是没吭一声,都说二当家安全,这下雕毛灰是不信了。

待大头鬼率喽啰们赶到,商队已经到西大坝了。再追就要进镇了,没有日本人的指示,大头鬼犹豫起来。后面尾随的日本浪人,见商队全身而退,两面夹击是不可能了,既然计划落空,也只好退回车行,向纪良方子汇报。

蔡五奇和蔡少杰听到枪声,以为土匪得了手,自信满满的准备着,一会抓漏网之鱼,忽见得几十口子都骑着马奔来,不像商队更像绺子马匪,手下的黑狗子先乱了起来,有人喊着“马匪来了”,丢了枪拔腿就跑。

来到近前,汤维新说道“蔡局长好悠闲呀,刚才打枪如放鞭炮,你没听见吗?”蔡五奇见商队没带货物,都扛着枪,还没死伤。再看看手下这百十黑狗子,真拼起来,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沉着脸,说道“我只保护地方治安,剿匪可不是我的责任。”汤维新笑道“土匪马上就来,蔡局长保重。”说罢,驱马回镇。

蔡五奇,蔡少杰父子,被这突来的变故弄懵了。咋煮熟的鸭子还飞了。就在他们纳闷的时候,汤五湖,汤四海带着商队绕过黑虎山去了天长。

淮北矿业局对面的三井商社,是日本人在淮北情报收集的窝点。主要是针对煤矿资源以及交通,通讯,军事等领域。纪良正雄自打年初调到淮北,通过威逼,利用,暗杀,收买,先后搞定了多处煤矿,按协议这些煤矿出产的煤,只能卖给三井商社。

三井商社的会议室里,由小野康夫主持的会议正在进行。

小野康夫是淮北日本情报机构的头子,手下山村太郎是负责军事情报的,吉田敬二是负责交通地形地貌的,美智子是负责信息通讯的,秘书山口惠子是负责公关和日常事务的。一一介绍完毕,又向大家介绍了纪良正雄,任命纪良正雄为淮北煤矿专员。

小野康夫先是对纪良正雄前一段的工作,进行了夸奖,然后询问了接下来的工作。纪良正雄说道“现在,淮北大点的煤矿,都被征服了,下一步,要对临淮矿上手段。相信不久的将来,淮北煤矿就是大日本帝国的。”说罢纪良正雄很是得意。美智子提醒道“我们不怀疑纪良君的能力,但临淮矿区有个小胡子矿,还是很特殊的,希望纪良君多注意些。”纪良正雄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在蚌埠就听说过了,方子大佐跟我介绍过那里的情况,谢谢你的提醒。”

纪良正雄之所以提纪良方子,是因为在安徽的间谍网里,纪良方子的级别是最高的,他不允许别人质疑他的能力。也是对小野康夫没有提到他是纪良方子父亲的回应。这一招果然有效,大伙纷纷表示,有需要可以效力。小野康夫强压怒火,寒暄道,“阁下一定能马到成功。”

纪良方子听完手下的汇报,杏眼圆睁柳眉倒立,嘴角抽动了一下,甩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过去。“巴嘎,为什么不联合蔡家父子,把汤维新堵在西大坝上消灭掉?你们的武士道精神都哪去了?”挨了打的手下,任由嘴角的血流出,火烧火燎的脸发痛,一个劲的点头。“嗨,嗨,当时,汤维新的马队,来的太快,支那的警察以为是马匪,自己都在逃命,我们和蔡五奇联系不上。”

纪良方子静了静,忽然问道“这两天店里,发生过什么事吗?或者,有什么人举动失常吗?”被打的日本浪人,哪能跟的上纪良方子的思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愣愣的发傻。纪良方子骂道,“愚蠢,这一定是走漏了风声,车行里会不会有内鬼?”

这时日本浪人才明白过来。想了想,说道“没有,王龙君除了和您出去过,就没出过店门。其他支那人也没机会知道,应该不是我们这漏出去的。”

纪良方子是最不愿王龙牵扯到,这件事里来的。在她眼里,王龙是个不受羁绊,快乐透明的男人。如果不是将要到来的战争,她会一直和他好下去。哪怕这个男人爱玩胜过爱她。她认为王龙是无害的。纪良方子甩手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混蛋,谁容许你,监视王龙君的。”

正要发火,佣人来到客厅。说蔡五奇和蔡少杰来了,于是纪良方子示意他们两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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