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不想看到那残酷的画面,但不知为何,就是闭不上眼睛。
“看吧,这个世界上,没有力量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此刻,罗薇幽幽的声音在脑海深处传来。
“原来是你!你在控制我的身体吗?”
“不然刚才你怎么可能打那么准?不过只是一部分,你至少还有完整的意识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快点!你救救她啊!”陈岩咆哮着,他并没有发现罗薇语气间的变化,“什么水晶方舟的,什么人工智能模型,罗薇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神也好魔鬼也好,救救她啊,救救她我就信仰你。”
哎,罗薇叹了一口气:“陈岩,你还不明白吗?主宰这世间一切的,不是神和魔鬼,而是力量。”
在陈岩的眼中,时间虽然放慢,但并没有停止,它在继续向前走。
无数的雨点缓慢下坠,梅拉白色的连衣裙贴在瘦弱的身体上,她嘴巴张合着,口型上看像是呼唤父亲的名字,琉璃色的瞳孔里噙满泪,远处的子弹飞近。
“因为我现在没有能量,你也没有力量,我们只能看着,去接受啊。”
“不要逃避,不要闭上眼睛,我要你牢牢记住这一刻。”
“你有多恨自己的弱小。”
一发子弹擦过梅拉的头,她绑头发的绳子被打断,亚麻色的头发刚刚挣脱束缚,又被雨水淋塌。
“我知道啊!我很恨现在做不了任何事的自己,问题是……要如何变强呢?”
“你知道吗?借助武器得来的强大,终究不是自己的强大,当遇到强大的对手,就很容易被抓住弱点。对方是个优秀的甲士,一开始他就打算冲进脉冲炮的射界死角。”
另一发子弹打在旁边的舰壁上反弹,擦过梅拉的小腿,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刮下一块肉。
“别扯这些,快说啊,如何变强?”
“除非……你自己变成武器。你愿意吗?”
又一发子弹,它毫不留情,直接穿过梅拉的身体,在她腹部开出一朵鲜红的花。
陈岩呆住了。
这些不是机炮的子弹,而是5mm制式动能弹,所以小少女陶瓷般的身体没有被打碎,但他难道要感谢吗?感谢对方给她女留下全尸的机会?
梅拉摇摇晃晃又走了几步,倒了下来。就在离陈岩几步的位置。她嘴里冒着血泡,身体抽搐着。
不再理会脑海中说话的罗薇,放开林映雪,陈岩疯狂地爬过去,扶着小少女的身体,很轻,梅拉的身躯本来就很轻,可现在轻得仿佛灵魂随时会飘走。
他心里咯噔一下,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连同开口的声音。
“喂……醒醒,醒醒啊。”
或许是听到了陈岩的声音,小少女慢慢抬起头,眉头因为巨大的痛苦拧在一起,睁开的眼睛里面噙着泪水。
“石头……哥哥,是你……真好啊。”
“别说话……”陈岩一时语塞,只能机械地回应,“……不要说话啊。”
他的意思是你要存着点力气活下去,可是梅拉,她腹部有一个致命的伤,可以看到里面破碎的脏器,有些器官还蠕动着,但马上就要停止工作。
“不能再给你煮饭了,好遗憾……”
“别说了啊,你会死的。”陈岩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嘴拙,当一个人只剩下听你几句话的时间,究竟要说些什么来宽慰?哪些能够减轻痛苦,陈岩不知道,也没有练习过。
“做梦都想,嫁给石头哥哥呢……”
大概因为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心愿,小少女闭上眼睛,头耷拉下来,刘海遮住了面部,只能看到嘴角还微微上扬。
陈岩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破碎了,这一刻呼吸都是如此艰难,有什么梗在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啊!!!!!!
他仰天长啸!
“陈岩,你不要冲动啊!”林映雪看见他的脸色潮红,脖子上青筋狰狞,甚至他此刻的愤怒与悲伤。然而,这些不足以抵御子弹。
陈岩慢慢低下头。
“映雪,你先躲到里面去,慢慢爬着进去,这里只要趴下,角度的关系应该是安全的,外面这家伙……交给我吧。”陈岩轻声,但无比清晰地说道。
“你想……干什么?”
林映雪忽然感到一阵恍惚,那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哥哥。
“快去!”陈岩下一声无比严厉。
像逃过一劫的其他人那样,林映雪满手满脚都是别人的鲜血、脑浆和肉块,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死亡刚刚如此之近,如此浓郁,呛得她无法呼吸。
进入舱门的时候,她转头看去,陈岩已经屹立在栏杆边,冷冷注视着下方。在灯光交汇辉映下如同暗色的石头,坚韧,不屈,又如一把将要开锋的武器。
“穴鼠,怎么不逃跑了?”通过电子扩音器,机甲那边传来驾驶员的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透着残忍和高傲,“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陈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慢慢走向炮塔。
“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是你在开炮吧。知道我多想把你的骨髓榨出来吗?”秦荡看见自己居然被无视,怒极反笑。
他驾驶着机甲越来越近,同时开始思考如何好好折磨弄这些自由民。
“刚才为什么不救那个女孩?”
在陈岩感知不到的深层空间里,罗薇问道。
“可别这么说,世界上那么多人需要救,怎么救得过来?”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如果陈岩听见,定然会感到很惊讶,因为那也是罗薇的声音。
“别狡辩,你明明知道她对宿主是很重要的,你是故意的吧!”
“有什么人是不重要的吗?每个人都是父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即使是陈岩这样的孤儿,黑暗中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利用价值和感情是不一样的,别忘了我们的协议,要启动它,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知道了,真麻烦,你不就是害怕他变成一个杀戮机器吗?所以我留了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