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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思南小筑再炼气,隐龙山上寻故人

紫霄观,飞剑崖。

观主吴清玄和杨清虚对坐而弈,云雾缭绕,炉烟袅袅,一派清净祥和,有如仙境。

“师弟,派出去的弟子查得怎么样了?”

“收获甚微,前日已派出了第十拨弟子。”

“嗯。如今灵气复苏,整个神州将会掀起一场修炼资源的争夺之战。清字辈的现在就剩你我二人了,振兴紫霄观的重任就靠我们了啊。”

“是,师兄。只是这潜龙潭乃绝杀之地,别说万般难找,就算是被我们侥幸找到,恐怕也不太容易进去啊!”

“唉……若不是那云家的小皇帝死了,有了紫薇分星仪的话,那地方就不难找了。”

“……师兄,恕师弟多嘴,灭国之事再不可为了,我等本就是化外之人,这俗世……”

“为兄明白。正是听了师弟规劝,否则为兄就连那墨羽国也给灭了。”

“派往墨羽西寻找紫薇分星仪的弟子大部分都死在了龇诸泽,看来若想找到潜龙潭,只有从《十杀志》入手了。”

“明日为兄就下山,到倚龙国去一趟,找找《十杀志》,师弟留下来主事。”

“是。”

“呵呵,我输了,师弟棋艺又有精进啊!”

潜龙潭,思南小筑。

“夕阳的余辉并没有遗忘这处绝地,但也正因为这里是绝地,此处的残阳更有血气。”凤栖梧和羲仲麟二人坐在潭边的小亭子里,冷冷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十天前,羲仲麟体内的魔性已经驱除干净,这几天傍晚他都会被凤栖梧叫到这里来喝酒。此时的凤栖梧跟往常完全不一样,在这夕阳中,羲仲麟分明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恨意。

但即使再怨毒,也伤不了这男子极美的容颜。

但逢此时,羲仲麟都只是安静地冲凤栖梧一举杯,陪他一饮而尽。酒不烈,极为绵柔。一直等到最后一抹血红消失,凤栖梧露出了往日的笑靥,轻声对羲仲麟言道:“今天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羲仲麟心神微微一动,拿起酒壶给凤栖梧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杯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本是神州大陆西南墨羽国人……”

凤栖梧就这样极用心地听着羲仲麟的述说,从头到尾没有插嘴,没有打断,只是听到悲伤处,眼中竟也泛起涟漪,听到危急处,也暗自皱了皱眉。等到两人将这一壶酒倒完,羲仲麟的故事也讲到了潜龙潭。

“我的故事是不是有些无趣?”羲仲麟自嘲地笑了笑。

“你为何要入极西之地?”凤栖梧并没有回答羲仲麟,而是一脸正色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被处以流刑,又奉皇上密旨之托,父母不在,家已不存,生而在世,当忠君体国……”

“迂腐!家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为国?”凤栖梧面露不屑地打断道,“那你为何又要上隐龙山?”

“原本是想上山学艺,好完成广智子前辈的嘱托,以了先贤遗愿……”

“愚蠢!素昧平生,岂能以他人只言片语而行万般艰难之事?”凤栖梧摇了摇头,轻飘地再次将羲仲麟打断,“你为何又一定要取那云辰性命?”

“立誓杀贼,践行履诺而已。”羲仲麟这次回答地干净利落,直直地盯着凤栖梧的眼睛。

凤栖梧看了看坚定的羲仲麟,朝他一举杯,饮尽最后一杯酒后扬长而去,只留下羲仲麟满脸诧异地看着这个远去的背影。

密室。

凤栖梧坐在玉棺旁边,双手依旧轻轻摩挲着。

“仙帝,这人虽说迂腐,但也知礼明义,资质也算不错,广智子的眼光不差。凤君已经决定要帮他了,也许还要等千年万年,但不管如何,只要能给你报仇,就算再等一百万年,凤君也愿意!”

羲仲麟那日从飞剑崖坠落之后,先是掉到了崖下的水潭中,又被暗流冲到了一处瀑布,之后七弯八绕被带到了潜龙潭上方,自己一直昏迷不醒,若不是有混元无极功护着,早就死在了山涧之中。当他落入潜龙潭时,凤栖梧原以为是有人前来暗算,,一看之下原来不是,并发现他体内的混元无极功,因为混元无极功基本上跟成德天的修士广智子划上了等号,由于凤栖梧在南罗戈壁搭救过被围攻到只剩下元神的广智子,一念之下就救下了羲仲麟。

凤栖梧是故南方仙帝赤熛怒的侍君,他一直认为赤熛怒并非死于下界修士发起的攻仙之战,而是被西方仙帝白招矩阴谋害死,所以得知广智子也有类似的怀疑并委托羲仲麟去查明真相后,凤栖梧就决定帮助羲仲麟修炼,这既是帮羲仲麟完成广智子的遗愿,也是帮自己。

一场针对羲仲麟的训练就此开始,而羲仲麟也从此真正踏上了修真之路。

修真由第一次吐纳开始,体内就会积累灵气,随着灵气的日益增加,会进入到不同的修真境界。

炼气、筑基和结丹为炁境,修炼重点在于炁的积累,以结出金丹为境界圆满。

元婴、天羽和离凡为神境,修炼重点在于各种神通的掌控,以能仅凭自身神通不借助法宝而顺利通过离凡劫为境界圆满,神境圆满了才能真正的可以称为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化神、大乘和涅槃为意境,修炼重点在于感悟意境,证道得果,以能通过涅槃劫为境界圆满,意境一旦圆满,则可飞升仙界。

“你原本已凭借着广智子的混元无极功轻松步入炼气期,可是却阴差阳错练了什么合一道。修真一途,本就是放空自身,感悟天道,现世的无知凡人却妄将自身浊气与灵力结合,还附会成天人合一,当真可笑!岂不知历代修士都追求的是灵气的至纯,如此旁门左道竟还受人追捧,只那些许威力便让现世之人迷了本心。虽然你体内魔性已除,但若想踏入修真之途,就需先行散尽体内玄力,再从头吸纳灵气,方才是正道,你可愿意?”

“去魔向正,仲麟愿意。”

“修真一途,凶险万分,孤苦异常,你可愿意?”

“仲麟俗事已了,凡世之中已无牵挂,甘心向道。”

凤栖梧将羲仲麟体内的玄力悉数散尽,从最基本的吐纳导气对其指导一番,羲仲麟受益匪浅,原本就想寻找一人指点自己修炼,而今真是求之不得。

“你有混元无极功在身,也就不必论灵根了。广智子的师尊当年创下的这套心法,被引以为至宝,为了抢夺前后引起了数场大规模厮杀,甚至连仙界都在其中插手,想不到却被你像路宝一般捡到。”每日傍晚,凤栖梧和羲仲麟仍然会来到潭边的小亭子里看夕阳饮酒,不同的是两人之间的话多了起来。

“那如此说来,混元无极功恐怕就不仅仅是自行运转吸收灵气这么简单而已咯。”

“嗯。”凤栖梧赞赏地一点头,“混元者,万物之始,无极者,两极之母。也就是说混元无极功不但可以自行运转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还可以让你轻易修习同等境界功法,随着你的境界提升,它还可以自行感悟你所知晓的功法,但它之所以引得众人争夺,是它可以吸取别人的灵力!”

“这就像我当日吸取了洛清凝的内力吗?”羲仲麟马上反应过来。

“是的,你当时其实已经步入了炼气期,而洛清凝内力再高深,体内一丝灵气也无,只是凡人一个。”

“然后因为之前洛清凝给我讲过合一道的来由,所以当我吸取了他的内力之后,在混元无极功的自行感悟下,我体内的灵力和吸收的内力就自行合成了玄力。”羲仲麟听完凤栖梧的讲解,恍然大悟。

“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这种吸取他人灵力的心法,一旦把持不住,极易入魔,你自己就是个例子。”凤栖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仙界的封印刚解开百余年,现世的灵气还处在恢复期,其浓郁程度远不能和上古时期相比,要想恢复到令人满意的程度,起码要得数万年。再加上百万年的断层,你们所能用的修真资源少之又少,恐怕一支百年山参便可以称作极品了。你们这代修士要想得成大道,真的是太难了!”

“对了!”羲仲麟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了一小截兽骨,正是那剩下的一截龇诸兽骨,“这个可是有百万年的年份啊!”

凤栖梧稍微瞟了一眼,呷了口酒,说道:“虽说龇诸兽的骨头不算什么,但历经了百万年的毒瘴浸淫,倒也胜在年深日久。只是你说你拿它磨成粉,做成什么七连环的武器,唉……也真是暴殄天物啊!”

羲仲麟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的说:“当日在极西之地,那位摩崖子前辈的残念也说过这个可以一用,只是无人指点,我就只能按着自己的想法弄了……”

凤栖梧嫣然一笑,说道:“从你所描述的当日飞剑崖一战来看,那道士绝对还没有到炼气中期,以此地的灵气推算,十年左右你便可以到达炼气后期,到了那时你去找那道士,取回兽骨,我帮你祭炼一套法宝以做为你筑基之礼。”

“那仲麟在此先谢过凤兄了!”羲仲麟兴奋地敬起一杯,一饮而尽。

潜龙潭,神州大陆十处绝杀地之一,世人只知它在隐龙山脉,却不知具体在何处。实际上潜龙潭在隐龙山脉的最东南处,如若把隐龙山脉比作一条龙的话,潜龙潭便在龙尾处。潜龙潭潭水颇深,以至于将山体的一部分都淹没,看起来就像龙尾巴潜在水里一般,故名潜龙潭。此处四面皆为万丈山壁,终年浓雾遮蔽,就算有人在山上知道下面就是潜龙潭,唯一的方法就是跳下去。所以一直以来潜龙潭都是虽有其名,却不见其实。

神州大陆的封印在百年前解除,世间的灵气开始逐渐恢复,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了这一点并表现出了极大的修炼热情,但大多数人都和羲仲麟一样不得要领,所以才有合一道的大流行。少数知道修炼正途的,却苦于灵力太过稀少,严重影响修炼进度。百年以来,能够筑基之人恐怕两只手就能数出来。而正因为这样,世间一直流传灵力浓郁的十绝地就成为了修炼之人的必争之地,同时,各种有价值的功法秘籍,有年份的稀罕材料,有残存的上古遗宝,都成为了大家拼死抢夺之物,就如同吴清玄当年看中了羲仲麟的龇诸七连环。

春去秋来,八年过去了,羲仲麟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已经长成了三十六岁的中年男子。仍旧是一身青色直裰,头发不再挽成髻,而是梳到脑后随意地用一块青色布条扎起,双颊瘦削,身影比以往更显清癯,横笛亭中,其声袅绕。一旁的凤栖梧白色深衣一尘不染,一手捏着折扇,一手把玩着酒盏,看着晚霞耀起的粼粼波光,听着这曲不变的《舟行》,一切都显得极美。

“仲麟。”凤栖梧轻声唤道。

羲仲麟放下笛子,笑道:“今日怎么不听完?”

“此处灵气恢复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不到十年你便达到了炼气后期,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到了后期圆满的时候再回来,我到时再想办法给你弄颗筑基丹帮你筑基。”

羲仲麟拱手道:“仲麟这些年来,一直有个问题如鲠在喉。”

“等你回来我便告诉你。回房歇着吧,明早启程,出去了切莫要提起这里。”凤栖梧说罢便飘然而去。

羲仲麟无奈地摇摇头,拿起笛子接着刚才的地方将曲子吹完。

其实羲仲麟是想问凤栖梧的身份,这几年来越是和他相处得久,就越是觉得此人太过神秘。

第二天一早,羲仲麟被悠扬的笛声叫醒,原来是凤栖梧在亭中吹笛。

“是新曲子。”羲仲麟来到亭中,静静地听了一遍后,竟然拿起笛子一音不差地吹奏起来。

凤栖梧欣慰地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许多年以前,他也要远行,给我留下了这《劝君》,如今触景伤情,便送与你吧。”和着笛声,凤栖梧悠悠地唱道——

凤兮何需谈别离,琼浆满,杯莫停。东山之上月正明,星辰朗朗,云淡风轻,金蟾岂独行。

锦瑟怎生耐寒侵,玉笛何曾伴泪行?孤愿化作梧桐栖,应记此时,常怀今夜,白衣莫瘦去。

多年前的夜晚,我看着他离去,改名叫做栖梧,不成想这一去竟是永别。

辞别凤栖梧,羲仲麟离开了潜龙潭,此时的羲仲麟再运起七星步法,这万丈绝壁在他脚下也如同平地一般。沿隐龙山而行,走了没多时,忽闻一阵聒噪声,十多个江湖打扮的人迎面而来,为首之人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武功高深之人。见羲仲麟从这头走来,过来问道:“这位兄弟,可是从住在这山里面。”

羲仲麟心中有数,淡然回道:“小弟避兵乱到此,有七八年光景了。”

一听此言,那伙人面露喜色,为首壮汉拱手道:“看兄弟打扮,是个读书先生。我等要进山寻一处水潭,先生在此久居,可曾见过?”

羲仲麟略作思忖状,说道:“倒是听说这山下有暗河,水潭却是不知,小弟在此也未曾见过。不过壮士可有详细地图,小弟熟悉此地,说不定可以为壮士指引一二。”

本已露出失望之色的壮汉脸上又浮出一线希望,忙将手往怀里掏去,只听身后人群中有人言道:“莫三哥不可!地图机密,岂可露于外人?”

那壮汉一扫身后说话的精瘦小伙,摆手道:“咱们揣着又看不明白,难得遇到山中居民,看看怕什么!”说着掏出一张羊皮递了过来。

羲仲麟接过抖开一看,上绘简略地图,一旁写着“落杀潜龙潭”,图上线条十分简单,在一山脚处用朱砂画了个标记。羲仲麟看了一会,指着那朱砂标记问道:“壮士可是要去此处?”

“正是!先生可识得去路?”

“这图上所画虽然与此处颇为相似,但据我所知,潜龙潭并不在此处。”羲仲麟摆出一副可惜的样子,连连摇头。

“什么!”壮汉一把扯过羊皮地图,怒道:“臭道士竟敢骗我!”

精瘦小伙连忙低声言道:“三哥且慢动怒,这人来历不明,莫要轻信。”

壮汉斜眼一挑,微微点头,对羲仲麟问道:“先生既然说不在此处,那在哪里?”

羲仲麟刚才听那壮汉口中骂“臭道士”,暗道:“本想是随便扯个谎支走这群人,一来不让他们扰了凤兄的清静,二来也免得误了他们的性命。没成想还另有所得,他口中的道士肯定是紫霄观之人,我且再试试他。”羲仲麟一点头,说道:“潜龙潭在这隐龙山脉最高峰的下面。”

“最高峰?你是说飞剑崖?”壮汉反问道。

“若不信,我可以为壮士引路。”羲仲麟露出坚定之色。

“若是真的,我就拆了他的山门,断了他紫霄观的香火!明明就在你紫霄观中,居然把我骗来此处!吴清玄啊吴清玄,你可真会算计啊!”壮汉怒不可遏,一掌将羊皮地图拍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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