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中秋佳节,阳光明媚而灿烂,风中带着丝丝清凉,很是舒爽怡人。安雅照例带着孩子回了雅居,看着在花园里快乐玩耍的一双子女,她的唇角勾出幸福的笑容。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安雅心也跟着沉重。她害怕逢年过节,父母望穿秋水的眼神,那般重,重得安雅有些愧疚,有些难过,有些踹不过气。
她害怕父母失望的眼神,害怕周围人怜悯的眼神,害怕林不凡和林笑语问她,为何他们的爹爹还不回来看他们?
其实,她也想问,林泽宇,你为何新婚之夜后,四年不归?真如外面传的那般吗?为何让她从个明朗的少女,变成心有幽怨还要强研欢笑的内敛女人。
磨磨唧唧的蹭到傍晚不得不回到林府,下了马车,安雅一手一个地牵着林不凡和林笑语。往里面走,门房们欲言又止,安雅笑着问他们,他们又都摇摇头。没走几步环儿焦急的迎了过来,环儿的丈夫虎子也跟着跑了过来。拉扯着环儿,安雅以为他们闹矛盾了。
环儿是安雅从小便带在身旁的丫鬟,随她嫁到杭城。四年里,她也完成了她的蜕变,在林府和虎子成婚生子。
“怎么了,你们两个?”安雅还准备好了说词劝他们。
环儿抱起林笑语向墨香居那边拉安雅。安雅有些好笑:“怎么了,你们两个闹意见了吗?”
“小姐,回墨香居!”环儿声音起了哽,手却用力地拉着安雅的手腕。
“环儿,你拉走少夫人。有用吗?就你气愤,我们都不气愤吗?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虎子拉开环儿拉着安雅的手,“事情总要面对的。”
安雅被他们说的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环儿不知怎么开口,拼命的想眨回眼中的泪水。
虎子从环儿手中抱下林笑语。“少夫人,你带小少爷和小小姐去厅堂吧!”语气少有的无可奈何。
安雅有些莫名地牵着两个孩子走进厅堂。厅堂的灯光今日特别的昏黄,可能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吧!中间的餐桌边上跪着大小三个人,谁在受罚吗?今日这样的日子父母怎会责罚下人。
安雅习惯性的带上笑容准备宽慰父母,边上伺侍的妈妈们都怜悯地看着安雅和两个孩子。安雅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表情。
一种奇怪的情绪让她不由的看向直直跪立的男子。那个人,在她记忆里已模糊不清,此刻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林泽宇。
四年了,这个消失了四年的男子,现在鲜活的在她面前,她想摸摸他是不是真的,却迎上一双冷冰而陌生的眼神。一如新婚那天的他,她手停在半空,尴尬不已。
目光不自觉地看了他身边的人,一个清秀的女子跪在那边,她是谁?心里其实已猜到几分,但她的心她的眼拒绝相信。四年里,他离开家是和她生活吗?不由想起未嫁时,她不愿学琴,娘亲就威胁她,你若不好好学,以后林泽宇嫌弃你,纳个小妾膈应死你。一语成谶,这个讨男人喜欢,让女人生气的小妾。如今真的膈应到了她。而且,很是成功。
他们之间跪了个二岁左右的小男孩,乖巧懂事的样子。应该是可爱的,可是安雅看着刺眼,刺得她的睛生疼啊!
想到林泽宇睡了她一夜,她就生了两个孩子。他们可是睡了四年。
安雅在他们身上看了几遍,发现他们是一家人。那么问题来了,她呢?她的两个孩子呢?她们要站在哪里合适?
其实,她想对他说点什么,比如,呵呵,林泽宇,你回来了?你瞧,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都三岁了。再比如,林泽宇,你何时纳的小妾?何时添的儿子?我都还没恭喜你们呢?可是说不出来。因为她的心,疼!很疼!
看来传言是可信的,一切都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
站在原地,环视周围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她们又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她不要怜悯,高傲地仰起头,逼回欲出的泪水。深深地呼吸,挤出并不完美的笑容。
两个孩子似天生懂得察言观色,难得安静地站在身边。
父亲林绍辉一声厉喝:“你个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母亲黄静之忙拍着他的胸口,哭道:“老爷,你不要动怒。你答应过我的,回来就好了,不能再骂走了!四年了,我眼晴都快望瞎了。你知不知道?求你们啦!”转过头对着林泽宇,声音颤抖:“儿子啊!你不要再气你爹了,你看看他,已经半身不遂四年了。再气,你爹的命就没有了?”哭声凄厉无比,悲伤渗透蔓延至屋里的角角落落,站边上伺候的妈妈们都在抹眼泪。
林泽宇向前跪行两步,伏在林绍辉的腿上,声音懊悔无比,“儿子不孝!真的不知道爹病倒了,真的不知道,爹您就愿谅我吧!看到您这样,我很难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样高大的他就像孩子一样伏在父亲腿上语无伦次的忏悔。
林绍辉终究是四年没见到儿子,因身体有病也害怕有生之年无法相见。平时对他的牵肠挂肚只能深埋在心底,看到林怿宇跪伏在自己身上,终是心疼不已,颤抖着右手摸了摸他的头。
黄静之明白林绍辉是原谅了儿子,起身圆场,“今日是中秋节,我们林家终于团圆了。我们什么都不要说,先吃个团圆饭。”
张妈妈也忙出来说:“是啊!少爷终于回来了。老奴可真高兴呢!老奴去叫厨房上莱。”
李妈妈忙地拉着众人坐下,安雅被按坐在林泽宇身边。那个叫李琪儿的女人坐在末席的位置,他们的儿子林天佑坐在她的身边,安雅的孩子按以前的习惯坐在林绍辉和黄静之的中间。
林泽宇看到这样的安排突的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地坐到天佑的身边。李琪儿头低得更下,她知道这个家没有人欢迎她。她和儿子的依靠只有林泽宇。看到林泽宇坐到她儿子边上,又是欣慰又是害怕。
林绍辉又想发作,被黄静之拦了下来,她是真怕了。
周围的众人都惋惜地看着少夫人,她是真的不受少爷待见,坐都不愿跟她坐一起。
厨房的菜陆续地端了上来,安雅觉得自己好饿。夹起面前的菜,胡乱地吃,吃了多少不知,吃的何滋味,也不知。直到环儿来劝,“小姐,别吃了。”她才放下筷子,依然微笑着向父母请了安告退,向两个孩子一如往常交待要听祖父祖母的话,众人都默默无语。
黄静之怜惜地看着安雅。明明难过至极,却对他们视而不见,这般的关系。以后可怎么办?
安雅转身回到了墨香居,去书房拿了本笑话大全。
怎么睡着的,不知道。梦里掉进湖水中,会游水的她怎么也游不出水面,眼看要被活活溺毙而死。倏地惊醒过来,原来不过是场梦。
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亮。床边环儿支了张小床睡在上面,怕她想不开吗?她可没那么脆弱。商行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她很忙很忙,只有忙碌才没时间想其它。
安雅起床穿衣,惊醒了身边的环儿,“小姐,你还去商行吗?”环儿关切的问道。
安雅微笑道:“嗯!今日事情多,早些去!”
环儿声音有些低落的劝道:“姑爷回来了,小姐,你就休息一下吧!”她一如以前,还唤林泽宇为姑爷。
“有些事情必须我打理!”她的声音平淡。
安雅打开衣橱,满眼都是男装,寥寥几件女装叠放在衣橱下面。
洗漱完毕,整理好衣服,束好长发。推门而出,太阳露出小半个圆,光晕照在云层里显出柔和的金边。
安雅转身往外走去,一道英挺的身躯站立在廊下,背着双手,四年后的他更加成熟,即便面无表情也无损他俊美的脸庞。遥想当年就是折在他的美色之下。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不由想起,他和她新婚后的第二天,好遥远。可是,她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