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好点了吗,还听不清我们就去医院。”
顾少卿在宿舍楼下说这句话时,我正斜斜倚靠上硬实的墙壁,视线始终锁定不远处的一排柠檬树。
我晲了晲他,懒洋洋地说话,“没事,也许就此做了爱迪生第二呢。”
他便笑,“那就惨了,没有爱迪生的命,还得了爱迪生的病。”又随即微微俯身,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耳廓。一阵热热的酥麻触电般蔓延,我绞着衬衫的荷叶边,几要忘记呼吸,偏偏他还用柔软的声音喃喃,“耳朵,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一怔,很快噗嗤笑起来,林老师说得对,顾少卿果真是个特别可爱的人,只要他愿意,只要他不生气。
他仿佛听懂了我的心思,因为下一秒就僵了笑容,局促地像是背着妈妈偷吃了糖果的孩子,明明是小事一桩,却在承认与说谎间徘徊不定。
终于,他说,“向你道歉,不是为了你林老师,单纯是为我的态度。”
一个好妈妈该怎么说?乖宝宝,别害怕,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妈妈永远爱你。
我喉间一噎,这么说岂不是自寻死路?随便大大方方说句没关系吧,开口却变了味,“你发火的样子真吓人。”
他眉间蹙得紧紧,“这么说就是还没消气。”他颇显苦恼地挠挠头发,想了片刻方才说话,“不然我给你买十份白斩鸡?”
“……”他这是在哄我?
“还是不行?”他抿紧了唇半晌不理我,疏忽恍然大悟,“这样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提你作弊的事!”
“……”绝顶聪明的博士生,就只想得出这鬼办法?我大失所望,昧着良心说:“我不生气了,顾老师。”
他方才心满意足地浅浅一笑,手插入裤袋,往后退了两步,头一偏,喊我,“走吧,赶紧回去休息,明早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临上楼梯的那一刻,我又转身跑过来,喘口气说:“顾老师,今晚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抱过我,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
他很快压下唇角,“你这样说的话,我反而更惭愧了。”
傻瓜,又不是你的错,我实话实说,“林老师是那么好的人,那个人根本配不上她。”
他没做判断,只要我自己小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外人不便插手。”
我点点头,又逗他,“我瞧着你们俩就挺配的,聊得来,性格又合适,不如凑成一对,比翼双飞,这下子,林老师一生的幸福可就有保障了。”
他立刻冲我一皱眉,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乱点鸳鸯谱,你这脑袋瓜里成天尽想这些。”话虽严厉,眼睛却弯起,“小丫头是不是想恋爱了?”
我只丢给他一个笑容,起脚便跑了。
过道里能看见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就躲在柱子后等那道修长的身影。直到他走近,走远,消失不见,方才一边揉着酸涨的脸颊,一边提着满心的欢喜冲回宿舍。
“凯丝,天哪,”我晃悠到她身后,学着她一惊一乍的语气,“你今晚简直美呆了!”
凯丝正做题呢,手一抖,在书上划出长长一条黑线。她将我拖去一边,一脸不屑地打量我,“说吧,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完了,我的饼干!”
她一下子窜起来,作势要去翻柜子,我连忙捞着她的腰拽下来,“谁要吃你饼干啊,我像是那么好吃的人吗?”
她不甘心地坐稳了,一本正经地点头,“你是。”
“……”
“你心里不痛快这几天,可没少吃我的东西!我就纳了闷了,怎么人家失恋心里空落落的,轮到你一失恋就胃空落落呢!”
我冷哼一声,“你现在可越来越容不下我了,这能说明什么?要么是你心胸太狭窄,要么就是我人格太伟大,躲一边儿反思去吧!”
她没来得及切,俩大眼睛便突然瞪园,手一提我下巴,疑惑万分地问,“和风,你这脸撞墙上啦?左边肿这么夸张,遮住右边,你这可就是半屁股!”
我惊讶,“你看出来了?”紧接着豪气万丈地一拍胸脯,“被人打的!”
凯丝立刻抽回手,王八般一伸脖子,满脸吃噎了的样子,“和风,你确定那人是抽了你耳光,而不是抽了你脑子?”
我一翻白眼,心里嫌恶她的粗俗,却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将晚上发生的事给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当然,除了顾少卿抱我的那一段。
凯丝便听边唏嘘,“一朵鲜花就这么插牛粪上了,真没想到林老师那么一大美女,居然会看得上又老又猥琐的电工老师!顾老师也是,没事儿帮她看什么婚纱哪,别是对人家有意思,可着劲儿挖墙脚哪吧?”
我就不爱听这话,没好气地说:“顾老师可是一正人君子,才不会干出这样的勾当,你自己心里不阳光,就别觉得整片天都是灰蒙蒙的。”
“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凯丝一张脸凑得极近,鼻尖儿直抵着我的脸,“让我好好瞅瞅,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还顾老师顾老师喊得欢,当年你不都直呼大名或是咒他白斩鸡吗?”
好个伶牙俐齿的,我又是被一呛,连辩解都不会了,只能愤愤来一句,“再烦,再烦我就把你绑草船上借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