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夏俊青的日记,夏俊青是谁呀?”
我看了一晚的日记本,凌晨五点才迷糊睡着了,天亮之后,我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小枫光脚坐在我床边的地上,双手捧着日记本,她脸上挂满了泪水,头发乱糟糟的,看样子她也是刚起床。
我一手夺回她手中的日记本,我没看日记之前以为是林琴雯生前写的日记,看了之后才发现这是夏俊青的日记本,是林琴雯收藏着了。难道小枫把日记里的东西全看完了?
“你进我房间干嘛?”我生气地冲她吼道。
小枫从床头桌上抓了几张抽纸,边擦鼻涕边呜咽道:“这是哪个帅哥写的日记?他心思那么细腻,他好爱林琴雯啊,我也想要这样被人爱着疼着,我也想要那样的爱情……死商大宏每天只知道带我去玩,一点都不浪漫……羡慕林琴雯,呜呜……”
我把日记本合好,放进抽屉里锁上了,不想让小枫看到,不料还是藏不住。
“我做好早饭了,叫你起床吃饭,半天不应我,所以就进来叫你了,然后看到你睡觉都抱着昨晚拿回来的本子,我好奇嘛,所以就打开看了。”小枫站起来说道,小枫是懂我的,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从不会仔细珍惜东西,她一定很奇怪我对这个日记本这么看重。这不,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脸上写满了疑惑。
“夏俊青是我爸爸。”我用极其平常的语气告诉她。
“我的天……”她张大嘴巴叫道,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那林琴雯就是你妈妈吗?”
我随意地点着头,我现在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一想起昨天的事真觉得恍如许久之前的事情,遥远而不真切。
我摸摸肚子,还真的是好饿呢,昨晚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我已经闻到了早饭的香味,到客厅一看,饭桌上摆好了八宝粥和两个凉菜。我一下子坐下狼吞虎咽起来,小枫坐到我旁边,大惊小怪地看着吃饭,她自己倒忘了动筷子。
“我说你,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吃得下饭?”小枫敲我的脑袋喊道。
从来都是我敲她的脑袋,这丫头胆子大了敢敲我的头,我举起筷子要打她,她也不躲:“林媚儿,你还不快去找你爸爸妈妈?”
“死了。”我喝完最后一口粥,用舌头舔舔嘴巴,八宝粥每次喝完嘴角黏黏的,感觉真是不舒服。
小枫说:“什么……死了?”
“夏俊青死了,林琴雯四年前也死了。”我丢下筷子,看了小枫一眼,她的眼睛里塞满了惊讶,也许不仅因为我亲生父母已经去世的原因,还有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能淡定,跟平常一样的表现吧?
“那你的身世和顾家有关系吗?”她从椅子上跳起来,突然抱住我的头,“就昨天一天,你发生了那么多事,回来也不告诉我,你当我是你死党吗?死丫头!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还不想给我看那个日记本?”
“我快喘不上气了啦。”我的头被她用肚子顶着,憋的我头晕,“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当时脑子乱哄哄的,懒得跟你讲。反正亲生父母找到了又怎么样,他们都死了,都不在人世了,我还不如不知道呢。”
说着,我的鼻头竟然酸了,说话的声音变了调,我可不想再哭了!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了解了实情又有什么用,反正我依然是一个孤儿。
小枫拿一根手指勾起我的下巴,“日记里写的林琴雯好像特别美,你是长得像夏俊青吧?不过我家媚儿减肥成功的话也不差啦,眼睛很漂亮,皮肤养白了,身材瘦了,头发长长了,买些漂亮的衣服好好打扮,肯定也是个大美人呢!”
“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我有点适应不了她转换话题的速度。
“哎,”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往我这边靠拢过来,神秘兮兮的样子,“为什么是顾林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的消息?他为什么执意送你出国,他爸爸为什么要把你们抓回家?你的身世和顾家有关系?你的父母为什么都去世了?”
“你十万个为什么呀?”我扑哧一笑,“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肯定会追在我后边直到我说出来为止。算了,这么说吧——二十多年前,林琴雯和顾林的爸爸是恋人关系,两人是非常相爱的,但是顾肃棉后来做了件让林琴雯无法原谅的事情,他娶了对家里生意有帮助的富家女儿——也就是顾林的亲生母亲许因,顾肃棉以为他和林琴雯的感情那么好,她会理解他并会等他两年,他打算两年后离婚了回去和她在一起。可惜,林琴雯是一个特别有傲骨的女人,她宁愿放弃那段感情,和顾肃棉断绝关系,孤身去旅行,来到了安华市,遇见了夏俊青。夏俊青是一个好人,对她很好,日久生情,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
小枫听得入了神,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她见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哀求道:“后来怎么样了?日记里写着林琴雯后来被顾肃棉找到了接回去了,顾肃棉还跟夏俊青说了好多过分的话,让他离开林琴雯。”
“嗯——”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了,脑海里浮现顾肃棉的脸,我觉得那个男人冷漠地不可理喻,自己对爱情不忠贞,却还霸道地拆散一对有情鸳鸯,真是太残忍了!如果当年林琴雯没有离开夏俊青,他们到现在应该会幸福地生活着,我也不会被抛弃在孤儿院,我们一家三口应该在享受着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想到这里,我才猛然想到我是被谁丢弃到孤儿院去的?顾林说林琴雯去世之前告诉他,她的孩子没有死,要他一定要找到孩子。林琴雯怎么会以为我死了呢,还有既然知道我没有死,为什么不自己来找,反而是托付给顾林?林琴雯是病故,夏俊青又是怎么去世的,也是生病吗?
太多的疑团了,我昨天心情太糟糕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些问题,现在静下来仔细一想,其中有好多说不通的蹊跷啊!我一定要去弄清楚这些事情!
“可是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弄明白呢?”我第一个能想到的切入口就是顾林,我掏出手机给顾林打电话,小枫的手机却突然电话铃响了。
“喂?”我和小枫几乎异口同声道。
我刚准备开口约顾林见一下面,话还没说出口,小枫一脸恐怖的样子,伸出五爪揪住我的左肩头:“媚儿,阿茂他……阿茂他……”
“阿茂他怎么了?”我耸耸肩头,最讨厌小枫一碰到什么事就大惊小怪的模样了,总是一惊一乍的。
“叶曼曼说给你打电话,你在通话中,所以给我打来了。”
小枫一慌张说话就找不着重点了,我问:“阿茂他出事了?”
“媚儿,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顾林在电话里关心地问道,小枫的声音太大了,连他也听到了。
“叶曼曼说阿茂他被花老大劫持了啦!阿茂会被他们打死的!”小枫“哇”地大哭出声来。我也着实吓了一大跳,遭雷劈似地整个人怔在那里。前段时间我跟朱少轩的事搞得我心绪不宁,我居然忘记了阿茂借高利贷的事!
“阿茂被带去哪里了,快把这个搞清楚,我们马上报警才好!”顾林在电话那头冷静地催道。我这才恍回神来,抢过小枫手中的电话,直接问叶曼曼花老大他们带阿茂去哪里了,小枫马上贴近耳朵听着。电话里叶曼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花老大说阿茂在老家没有房产,还敢跟他们抵押借几千万,阿茂坚持说有,花老大很生气,说是带阿茂回老家确认去了。”
“完了,阿茂在村里没有房子了,以前他父母来市里打工,把老家的房子卖掉,凑了些钱才买了现在他住的那个破单元房啊。”
小枫捂着脸哭了起来。
阿茂也是贫苦家庭长大的,他自己生活得脚踏实地,我真是不明白他非要借高利贷干嘛呢!
“媚儿,你知道阿茂的老家在哪里吗?”顾林着急地说道。
“小枫知道地址,我和小枫先过去,我们不能报警,阿茂参与高利贷贷款,这是违法的,我先过去看看再说。”我挂掉了电话,看向小枫:“带我去阿茂老家。”
小枫鸡啄米般地点头:“真的不报警吗?花老大他们很恐怖唉……”
阿茂参与高利贷是违法的,如果报警,阿茂和花老大都会被抓。我希望能私了,怎么个私了法还是等见到花老大他们再说。
小枫给顾林发了信息,告诉他阿茂老家的详细地址,免得他着急担心又打电话过来问我。
坐车赶到阿茂老家的村里刚好是中午十二点,昨晚我只睡了三个多钟头,刚下车的时候,太阳照得我的头晕乎乎的,跟着小枫在乡间的小路上绕来绕去,我分不清我们走过几条路了,最后走到一个靠近田野的老房子院门前。这个房子的墙体斑驳破烂不堪,底部阴湿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好久没有人住在这里了。
小枫说这是阿茂的老家,不过十年前就卖给别人了,可能后来的主人搬走了,现在无人居住。院门是两扇破损的木门板,由一把生着黑锈的大锁锁着。我个头高,可以站在围墙外面看到院子里,里面十分安静,房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没有。
“你确定是这里?”我不安地问道。
小枫以不容置疑的语气答道:“那当然,小时候我经常来阿茂家玩的。还能认错?”
我纳闷了:“难道花老大他们带阿茂去了别的地方?”
“要是不在这个村子里,那就完了,阿茂说不定被他们打死了呢!”小枫害怕地叫了起来。
我冲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在这里乱嚷嚷,给村里人听去了会怎么想阿茂?
“啊!”小枫像是想起了什么,拍手惊叫道,“还有一个地方,爷爷奶奶的家在村里,离这不远,那个房子没有卖掉,说不定阿茂带他们去那里了。”
于是,小枫又带着我往村里走去,绕过两条大道,再走一条羊肠小道,拐过一棵大树就到了一个大院门前,院门没有锁,但是合得很紧密。我们推门进去,花老大的那个又高又胖的手下守在房子的门口,看见我们先是吃了一惊,朝我们这边走来,高声斥责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干嘛?”
我问:“阿茂呢?他在哪里?”
小枫见那架势早害怕地躲在我身后发抖了,我心里也是有点慌,但依然面不改色地朝里面走去。
“你这个女人……”这个高胖子盯着我,一脸狐疑,然后恍然大悟地笑了:“哈,就是你,上次从那小子家里出来,你在门口站着,我记得你。你们来找他呀?恐怕今天不是时候!奇了怪了,你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我对高胖子的话无动于衷,依然朝前走去,小枫抓着我衣角的手已经在颤抖了。我有不好的预感,今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我清楚我的实力,我是打不过花老大他们几个人的。顾林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在他赶来之前,我尽量能撑住就行。
高胖子见势不妙,将他粗壮的身体横在我们面前,拦住我们:“小丫头片子给我滚回家去,今天老子没空陪你玩!”
“阿茂,阿茂,你快出来!”我冲里屋喊道,不确定阿茂是否能听见而跑出来。
小枫也壮起胆子跟着我一起喊阿茂的名字,她尖细的声音里含着颤音。我忽然感到心酸,小枫害怕暴力,和我做了这么多的姐妹,因为我的缘故而经常面对暴力。想别人好端端的女儿人家也没有像我这般的命。
“给老子滚远点!”高胖子的脾气很暴躁,一把将我们往后推去。高胖子的力道过大,我冷不防丁地踉跄了几步,而在我身后的小枫小巧的身体抵挡不住倒在地上了,她疼地叫唤了几声。
我扶起小枫,心底燃起一腔怒火,冲那胖子道,“混蛋,你以为老娘我怕你?快把阿茂放出来,你们想对他做什么?不就是贷几个钱吗,大不了我们不借你们的破钱了!”
“哟呵,谁的口气那么大呀,想借就借,想不借就不借啊?”
花老大一脚从屋里踹门出来了,他果然是爱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夏天穿花衬衫,冬天了穿的大衣外套也是花俏不堪,分不清是什么具体的图案,反正红的紫的绿的全堆在衣服上。厚实的衣服将花老大裹得倒像一个土包子,歪斜的嘴角叼了一根香烟,留着细细的八字胡。我第一次看花老大看得这样仔细!曾听夏小正说过,花老大打小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在黑社会摸爬滚打吃了不少苦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花老大的两个手下大本和阿林跟在后面,大本两只红红的的手紧紧地揪住阿茂的衣领把他从屋里拽出来。阿茂的嘴角和眼角流血了,他们打了他!
我在怀疑大本的手会红是因为他打了阿茂才会发红的,而不是冻出来的。假如是这样,他该是用了多大的劲打我们的阿茂!顿时,我的身体里有一股热血腾地冲上了脑顶,我疯了似的跑过去,抡起拳头打在大本的右脸上,他猝不及防往后摔在地上。阿林赶紧弯腰去扶大本。
“媚儿,你……”阿茂眼睛被打肿了,他惊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雪白的眼球衬得肿起来的青色眼袋,有点吓人!我拉起阿茂的手欲走,花老大拿下他嘴上叼的未燃尽的香烟猛地朝我的脸上砸过来,烫火花刺了下我脸部的皮肤,我下意识发出“吱”的一声。
“媚儿!”那边的小枫哭着喊了一声。高胖子走过去,伸出他那只硕大的巴掌抓住小枫的后颈,小枫哇地大声哭起来!胖子将小枫推搡到花老大的身后。
“你们放她们走吧,这事是我自己的,和她们两个女孩子有什么关系。”阿茂的嗓音混沌不清,喉咙里混杂了点水分。
“今天,恐怕你们谁也走不了了。”花老大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眯起眼吸了一大口烟雾,故意长长呼出来吹到我的脸上。尼古丁燃烧的味道灌入我的鼻孔里,刺激我的鼻腔和喉咙发痒,我忍不住咳了两声。
“打了我你还想走,你丫的做梦!”
大本狼狈爬起身来,捂着右脸,愤怒地撅嘴瞪着我,那个样子像极了小丑逗死了,我不禁扑哧地笑了。
“她在笑你呀,大本,完全没把你放眼里!”阿林居然幸灾乐祸地也大笑起来。
大本的表情更是扭曲了。
其实我心里十分不安,今天我们三个人要怎么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