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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请你离开他

朱家的豪宅坐落在安华市最幽静的区域,这里有海,有树林,有人工湖,背面靠着青山翠屏,它像一个国王的城堡一样伫立,我仰望着它,以为自己在做梦,居然梦见这么美的房子。

永叔领我走进这个城堡里,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装修豪华富丽的房间,穿过了很多的走廊,才到了所谓的饮食厅。我们所过的每个房间墙上都挂着几幅名家的壁画,朱家不仅是一个富家,也算是一个文雅之家。不过,哪个富豪家里不都会花大价钱买来几幅名家之作装点门面,也不见得他们当中有几个是真正懂得欣赏艺术的。

进了饮食厅,我看着比我和小枫租房的客厅几乎大上十倍的房间,中间有一张椭圆棕红色长桌,桌上已然摆放丰富的食物,还有一些花瓶,花瓶里插着洁白的******。满屋的清香仿佛一个春天的盛宴,我的脚步变得轻盈而缓慢,每跨出一步都在迟疑,我是在做梦么,这里的环境和我以往所见到的房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它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堂,而我竟然来到了这里。

桌头那里正襟危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着一件白衬衫为底,再套一件菱格深色毛衣,显得十分的儒雅帅气。他浓眉大眼,五官清朗,眉宇间有朱少轩所不及的霸气,不用猜,他就是朱少轩的父亲朱峰。

房间里的吊灯美艳耀丽,照得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随管家走进去,我紧张得微笑都笑不出来,只怔怔地望着朱峰,他正带笑地看着我们进来。

永叔向他打报告:“先生,林媚儿小姐带到了。”

他颔首示意我到他那边去,我拘束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永叔轻声道:“不用紧张,朱先生很亲切的,快过去吧。”

永叔的话让我稍微放松了不少,我朝朱峰走过去,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顿足,说道:“朱先生,你好,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朱峰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示意我在他旁边的那张座椅坐下,我的手摸着座椅的靠架,光滑鲜亮的大木椅,这张木椅一定十分昂贵,我有点拘束不愿坐。朱峰身后的一个佣人快步走过来帮我移出椅子,礼貌地请我坐下。我唯诺地点头,忙小心坐了上去,椅子的坐垫是舒适的软枕。

“林小姐一定饿了吧,先用晚餐。”朱峰微笑道,“尝尝我们家厨师的手艺如何?”

我看着面前的白色大瓷盘,边边上放了几片漂亮的花叶,里面是鲜味诱人的牛排,瓷盘旁边有杯果汁,刚好是我喜欢的柠檬汁。

“你喜欢柠檬汁没错吧?”朱峰问道。

他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我惊讶地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不太喜欢喝果汁,但对柠檬汁还是挺喜欢的,在家的时候偶尔常常喝上一杯,小枫说我的皮肤光滑有弹性是柠檬汁的功劳。

朱峰拿起他的刀叉,开始切牛排吃,边示意我也开吃。我没吃过牛排,担心自己出丑,于是我学着他的样子切牛排,慢慢地切着,切了半天才切出了一小块。

朱峰这人吃饭好像不爱言语,偶尔抬起头对我笑笑,始终在认真地用餐。我心里想着朱少轩知道我来他家了吗,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能看见他,至少他的出现能让我感到一丝自在。

吃完牛排,佣人端上了切好的水果,放了一盘在朱峰面前,也放了一盘在我的面前。

“林小姐……”朱峰刚想说话,我打断了他:“朱先生,叫我林媚儿就可以了。”我实在不习惯别人唤我林小姐。

朱峰点头笑道:“林媚儿这个名字好听。”

“谢谢。”

“你听说了吗,朱少轩今天在浪谷闹事了。”他的表情忽地严肃了起来。

我“嗯”了一声。他是为了这事找我?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浪谷闹事吗?”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是不知道,但今天早上在店里朱少轩和我以及顾林发生的冲突,总不能和他提啊!

他淡淡地笑哼了一声:“是因为你。”

“我?”我瞪大了眼睛问道,朱少轩在浪谷打架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呢?

他接着说道:“管家把他带回家之后,他醉得一塌糊涂,嘴里一直喊着林媚儿这个名字。”

“那个……”我想解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给他听。

可是,他不给我机会:“我了解我的儿子,他不可能因为和别人吵架就随便跑去喝酒闹事的,除非那个人在他心里占据重要的位置。我查了你的背景,原来你是一个孤儿。”

我愣了一下,他说除非那个人在朱少轩心里有重要的位置,而我是那个人对吗?有没有搞错,我对朱少轩来说,顶多算是认识的人中最惹他厌恶的丑小鸭吧。

“我是孤儿,那又怎么样?”我不会因为孤儿身份而自卑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换上了和蔼的笑容,“你初中是在雨斓中学读书是吧?很巧,我两个孩子也曾在那里读中学,朱少轩的姐姐中学六年全在那个学校过的,少轩在那里呆过两年,初三他主动要求转学了。”

“哦?”我有点意外,原来朱少轩在雨斓中学读过书,“朱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派人查我的背景,这个和你儿子在浪谷闹事有什么关系吗?你想了解那件事情,你完全可以直接找我问话,没有必要弄那么辛苦吧?”

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世背景被别人无缘无故查得一清二楚,连我喜欢喝柠檬汁也查到了,感觉我的生活全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不尊重。

立在门口的永叔干咳了一声,我转头去看他,他对我轻轻地摇了下头。我刚才说的话过分了吗?我低下了头,我不善于和长辈打交道,何况还是一个让我感到拘束的长辈。

朱峰笑了笑:“没关系,林媚儿的性格我已略有了解,我挺喜欢这样爽直的个性。依朱少轩的性格,应该是喜欢你这种女孩,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和你发生争执而跑去浪谷喝酒发疯的。”

“既然所有的事情你全都清楚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我开门见山道,但我心里并不赞同他的推测,朱少轩根本不可能喜欢我,朱峰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他突然收敛笑意,严肃望向我道,“请你离开他的生活。”

我怔了一下,转而想想,这什么跟什么啊!我和朱少轩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我更巴不得我的生活没有他呢,他父亲却来要求我离开他的生活?老天,你开的玩笑太大了。

“朱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哭笑不得,“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样要求我,未免太可笑了。”

“不。”他的话干脆利落,“你曾经喜欢过我的儿子,我不清楚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清楚,你对他来说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你不离开他的生活,他的未来很可能因为你而掉价。”

朱峰的话越来越不靠谱,他好像把我和朱少轩之间的关系弄得过于复杂了。年轻人小打小闹很正常,不一定非得出于爱情或者友情,不认识的人还能在一块疯玩,玩过之后谁对谁都没有感情。我跟朱少轩之间算怎么回事,在我看来不值一提,我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朱峰凭什么那样认定我喜欢他的儿子,难道朱少轩的自以为是是继承朱峰的不成?朱少轩的未来与我何干,我何德何能,让他的未来因为我而掉价?

“我可以离开他的生活,但也请你们家管好自己的孩子。”我猛地站起来,我一刻也不愿意在这个豪华的城堡里多呆了,“别让他再来找我,我也不想和他有什么联系。朱先生,朱少轩的脾气你应该最了解不过了,又臭又硬,根本不招人喜欢的!”

我说完轻蔑地微笑,转身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朱峰冷冰冰的声音:“如果你不离开他的生活,我一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你在安华市再也呆不下去。”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听朱峰的语气,他好像是认真的,不是在吓唬我。

“你对她做什么了?”

朱少轩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怒声吼道,正好撞上了要从门口出去的我。

我措手不及,身体不听话地往后倒去,他却及时伸出右手拉住我的手,将我一把拉了上去,扑地靠进了他的怀里。他的脸就在我的面前,我吓得差点惊叫出来了。他只是怒瞪着坐在桌头那边的朱峰,目光没有放在我的脸上。

他的左手扎着绑带,他受伤了?

朱峰站起来道:“谁准许你离开你的房间了?给我回去!”

一旁的永叔忙叫来人拉开我们,他们像架住犯人一样抓着朱少轩,他不服气地反抗,我看着忽然觉得心酸,在我们面前不可一世的帅小子,在家里却受这样的气,而他落到这种被动的地步,真的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爸,我答应你乖乖地呆在房间反省一个月,请你不要为难我的朋友,放她走吧,以后你不准骚扰她的生活。不然,我不会听你的话乖乖读书的。”朱少轩带着哀求加威胁的语气看着他的爸爸说道。

“我们是朋友吗?”我凝视着他的侧脸,喃喃自语道。

朱少轩若有所动地看向我的脸,我惨然地对他一笑。

朱峰厉声呵斥道:“你在外面不断闯祸,你不该在家里反省吗?敢和我谈条件,好啊,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再找林媚儿,但你必须保证你和林媚儿到死都不再见面,任何联系也不许有!你要和哪户人家的女儿谈恋爱,必须由我来安排,我可不想看到你的未来将来毁在你自己的选择里。”

朱少轩低下头想了一会,扭头凝视我,他的眼睛里有亮光在闪烁,如果我没有看错,那是泪的反光吗?

朱少轩,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今天,我才发现我从未了解过你。你的狂妄,你的骄傲,你的爱面子,你的自恋,你的讨人厌,原来统统抵不过这一刻的柔弱。

“我答应你。”他说着,却一直盯我的眼睛,“我答应你,不再和林媚儿见面,不再有任何的联系。”

按说,我听到这话应该感到高兴的,可偏偏不是如此,我的心却蓦地不断往下沉,生命被抽空了一样的虚无。

永叔请我出去,两个佣人分别拉住我的手,带我离开这里。我知道朱少轩在看我,可是我突然之间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一眼,就这样再见吧。不,也许再也见不了面了,朱少轩!

我是怎么被送回家的,我忘了,我只记得我回到家后整个人瘫痪了一样,一进门就倏地瘫倒在地上坐着不起来。小枫和商大宏还有夏小正都在客厅里说笑,看见我这副模样,统统吓了一大跳,跑过来扶我。

我使劲推开他们,失魂落魄地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趴在床上吞声大哭,我就是难过得不得了。脑海里尽是朱少轩那个闪亮光的眼神,久久不消失,害我深深地愧疚。

“林媚儿,你发生什么事了?你开门啊。”门外是他们三人焦急的声音。

我不理会他们,继续哭。我进来时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些许亮光,这是一个凄凉的夜晚,冰冻了我失落的心情。

以后,真的再也不能和朱少轩见面了。尽管以前一直那样希望着,今天开始这个小愿望可以实现了,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

我坐在床上发呆,整整坐了一晚,直到天微微亮了,才觉得肚中饥饿不堪,爬下床找东西吃。

客厅的冰箱里有牛奶,我到了客厅,夏小正和商大宏挤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他们居然在窄小的沙发上挤了一晚,身上倒是盖了一条被子。

我拍夏小正的脸,叫他醒醒,他死猪一样地睡着。我又捏捏商大宏的鼻子,他也不醒,我干脆捏住他的鼻子不放,直到他呼吸不了才大叫了起来:“小正,我的鼻子被老虎吃了!救命啊!”

“哪来的老虎?”夏小正吓得从沙发上摔到了地板上。

我扶起夏小正,问:“你们干嘛在我家留宿?”

商大宏见是我,忙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原来是只母老虎。”

我苦笑了一下,打了下他的脑袋:“去你的。”

夏小正满脸的疲惫,显然昨晚没睡好,他坐到沙发上,靠着商大宏的肩膀,还想睡觉。商大宏的肩膀一闪,叫道:“快醒醒,林媚儿起床了。”

我一晚未合眼,早知道他们在等我,我就早一点出房间叫他们回家去睡觉了。

“林媚儿?”夏小正立时来了精神,睁着他的桃花眸看我,“昨晚你受啥打击了?”

我幽幽地呼出一口气,其实告诉他们也无妨:“我昨晚见到了朱少轩的父亲,我和朱少轩算是绝交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见朱大咖了?”商大宏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夏小正笑嘻嘻地解释道:“朱大咖是朱少给他老爸取的外号。他爸为难你们两个了?”

我总觉得他们两个话里有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他爸爸以为我和朱少轩的关系非同一般?你们和朱少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们藏了什么事不告诉我?”

商大宏疑惑地看我:“你不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记得的啊,朱少轩,你不记得他了?”

“你好像忘得一干二净了。”夏小正苦笑道,“可是朱少轩在超市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他就知道你是林媚儿,他从来没有忘过你。他不准我在你面前提起那件事,怕你知道他就是那个人,他觉得你可能在恨他。他初三的时候转学就是因为你找人打了他,他知道你讨厌他了。”

我越听越糊涂了!

小枫从她的房间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睡眼朦胧地抱怨我们把她吵醒了。

“小枫,他们在说什么?你知道他们指的是谁?”

朱少轩是谁,朱少轩难道不是我所认识所以为的朱少轩么?

我惊恐地看着小枫,企图从她那里得到能令我心安的回答。

小枫伸伸懒腰,喋喋不休地骂道:“你们几个大清晨地讨论什么啊,昨晚那么晚才睡下,困死我了。什么谁不谁的,我哪知道谁是谁!你们两个赶紧回家去吧,有什么事下午再说行不行?”

大家沉默着,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小枫见气氛不对,怔怔地问我:“媚儿,你们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吗?那我回房间睡觉去了,你们慢慢聊。”

我抓住小枫的手,“小枫,你告诉我,朱少轩是谁?”

“朱少轩就是朱少轩啊。”小枫被我的激动吓得小声答道,“我也是昨晚听他俩说的,朱少轩就是你初二的时候暗恋过的那个猪头,我都忘了那件事了,怪不得第一次在浪谷见到朱少轩的时候,我觉得有点眼熟呢!”

我松开了小枫的手,我觉得我的脑子一下变得浑重起来,重得我不得不垂下头去,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朱少轩,是那个猪头。

那个猪头,是朱少轩。

“我要去找他问清楚。”我冲出门去,“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夏小正疾声喊道:“喂,他被囚禁在家,你怎么找他?”

——对了,我差点忘了,他已经答应他父亲不再和我见面。我现在去他家里找他,无异于给他添麻烦,而且朱峰不可能准许我们见面的。

我顿住脚步,茫然地仰望着天空。朱少轩,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是猪头该多好,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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