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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年(1)

这一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头,仅仅在这年的夏天,就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肆虐全国的“非典”恶魔,终于被人们扼住了喉咙。6月24日下午,卫生部和世界卫生组织联合举行新闻发布会,世界卫生组织官员在会上宣布,解除对北京的旅行警告……历时51天的“非典”专科医院——北京“小汤山”医院,随着最后18名患者出院,于6月20日正式关闭……

淮河流域发生1991年以来的最大洪水。安徽、河南、江苏三省,共有57万军民日夜守卫在淮河大堤上……

英格兰球星,贝克汉姆6月19日以4130万美元转会皇马。预计“贝帅”的周薪可达12万英镑……

因孙志刚惨案引发的“收容遣送制度”改革终于有了结果。6月18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了《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草案)》,由国务院公布施行,同时废止1982年5月国务院发布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

大连,一位16岁的美少女为张国荣悬梁自尽……

国际足联日前在巴黎作出决定。世界杯不扩军!决议否决了德国世界杯参赛队将由32支增加到36支的动议……

这一年夏天,我们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6月15日 周日 儿子今天回家

儿子这一次回家不同于往日。今天,他是以一个艺术中等专业学校毕业生的身份回到了家里。儿子完成了在省舞蹈学校四年的民族民间舞的学习,面临毕业。人生道路的选择,在这个酷热的夏天,不可回避的摆在了我们面前,儿子小的时候,盼着他快快长大,孩子长大了,却又为他的前程操心,人生就是如此。6月16日 周一 出了一个难题

儿子告诉我们,南方有三家歌舞团都看中了他,准备和他签约。儿子也拿不定主意,想听一听我们的意见。我和妻子总感觉孩子读的书太少,在现在这样一个知识爆炸的年代,恐怕今后的发展难有后劲。

是就业?还是继续读书?如果继续读书,又应该报考什么学校?学习什么专业?

人生的道路上,有很多的十字路口。但是,对人的一生产生重大影响,甚至,从此改变一个人一辈子人生走向的关键路口并不多。儿子涉世太浅,社会阅历不足,在这样的时刻,很难做出正确地选择。

这一切的一切,真是让人难以决断。6月18日 周三天赐良机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幸运地参加了一个聚会。通过朋友的介绍,我结识了省歌舞团的何老师。

何老师是一位著名的舞蹈编导。他个头不高,浑身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和中年的沉稳、睿智。他执导和创作的作品,曾经多次在全国的比赛和演出中获得过金奖,在圈内,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6月19日 周四 专家会诊

何老师是一个热心肠的人,非常乐于帮助人。听了我的情况,他身为一个父亲,完全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因此,对这件事情也特别重视。

在看过儿子的表演以后,他又和孩子的班主任通了一阵电话。然后慎重向我们建议:鉴于儿子的形象、身高、声音等基本条件都比较好,又有四年扎实、专业的舞蹈基础。最好在舞蹈学校毕业以后,继续报考大学的影视表演专业,现在改行学习影视表演,将来一定可以有所作为。

专家一席话,使我们顿开茅塞。可是,接下来又叫我和妻子犯难了,怎么样和儿子沟通?让他也认为这是眼前最好的选择,并为之努力奋斗?

儿子还不满18岁,身高1.82m,大概是因为学舞蹈的缘故,他的身材修长、比例匀称。英俊帅气的脸庞上有一双大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弯曲向上,扑闪扑闪的,从上幼儿园起就一直属于长得俊的乖娃娃那一类的。

孩子这个年龄,正处在青春躁动期,有非常强烈的独立意识和逆反心理,平时我们给他说事,他总当是说教。更何况,准备和他签约的,又有他心仪已久的歌舞团。儿子心中向往独立、自由自在的新生活,一旦说起读书、考试,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惧怕和抵触。小贴士

对于孩子的专业选择,可以咨询专家和老师们,多听听他们的建议,毕竟他们在这方面的见识要比一般的家长多得多,这样可以让孩子少走弯路。6月20日 周五 碰面了一鼻子灰

果然不出所料,我和儿子刚刚谈了一个开头,就被他的强烈反对所打断,谈话根本没有办法再继续进行下去了。

平心而论,我对搞舞蹈并不存在什么偏见。但是,舞蹈吃的是一碗青春饭,这是不争的事实。干到三十多岁跳不动了,还得改行。从理论上讲,退下来还可以改作编导。不过,这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干得了的事,这需要相当的文化底蕴和艺术修养,就如同不是所有的运动员都可以当教练员一样。6月23日 周一僵局

这几天,我和儿子就这样相互绷着,谁也不理睬谁,家里的“冷战”气氛和这一年夏季炎热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年的夏天,因受副热带高压的影响,天气特别闷热,全国各地高温、汛情警报不断。台风“伊布都”、“科罗旺”四处兴风作浪,造成沿海许多地区暴雨成灾,更使全国绝大部分地区艳阳高照、酷暑难耐。暑假前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每天都是瓦蓝瓦蓝的天空和明晃晃的太阳,持续的高温,像是把人们放进了火炉中烘烤,上海最高气温达39.6℃,创60年以来最高纪录;武汉、长沙高温均达40℃;浙江大部分地区在40℃以上,局部甚至更高达43℃。在欧洲,甚至还有一万九千多人因高温天气而患病死亡。

在这样一个火爆的天气下,人的情绪会受到严重的影响,我的心情就和这燥热的天气一样,一个火星都能引发一场漫天的大火。小贴士

专家和学者无数次地告戒我们,父母千万不能刻意地去规划和设计孩子的前程,更不能越俎代庖去安排孩子的人生。虽然,父母经历的事情可能远比孩子多得多,社会阅历可能也要丰富得多。但是.相互尊重永远是第一位的,在尊重孩子选择的基础上,父母可以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运用自己的知识,帮助孩子修正他的人生坐标。6月25日 周三 争执

今天,南方那边来电话,催问签约的事情,看来这事不能再拖,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这一颗“火星”的降临,结束了家里持续的“冷战”局面,却引发了我和儿子之间更为激烈的争执,双方各执己见,完全说不到一块。

同儿子的对话完全陷入了僵局,我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觉得应该说的道理已经都说了,效果甚微。儿子那边,一心想冲出家庭,迎接自由自在的新生活。两个男人的对峙,最终往往会导致一场战争,从历史范畴和世界范围来看,都是如此。这几天,我心里总是慌慌的,感觉要出什么事。6月26日 周四 出大事了

虽然人在上班,可是老是心不在焉,就是提不起精神,心里总想着儿子的事情,不甚烦闷。

下班回家,见桌上留着一张纸条:“爸、妈:谢谢您们对我的养育之恩,自己的路让我自己走。请不要呼我,我不会回的——儿子”。

看着纸条,我惊出一身冷汗,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到这个时候我才感到,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全然没有想到,儿子会采用这种极端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更没有想到,我们家庭的战争,会以儿子愤然离家出走,而告一段落。

在焦急和懊悔中,我非常急切的想知道,儿子他上哪里去了,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儿子这种年龄是最危险的时期,一个人在外飘荡,心理状态很不稳定,对外界的各种诱惑缺乏识别能力和应有的防范意识。交友不慎、误入歧途,人生道路从此发生根本性的改变,甚至会因此毁了一生,诸如此类的事例枚不胜举。

我把这事情告诉妻子,她也非常着急,心急火燎的赶回家。我们不停地拨打儿子的呼机,杳无音讯。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也是追悔莫及。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在和儿子争执的过程中,我说过的一些话,确实比较“歹毒”,很有可能伤了儿子的自尊,促使他离家出走。小贴士

孩子在这个年龄段,正处于心理学上的“第二断奶期”。这个时候的孩子,总想摆脱父母对他们的管教和约束,总想到外面去闯荡世界。他们甚至还幻想在外面的世界,会遇到许多好心人,就像影视剧里面许多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会有很多出人意料、戏剧性的奇遇。如果在这时,父母不理解甚至责骂,他们很容易产生强烈的反抗情绪,对他们来讲,逃避现实和反抗现实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离家出走。

回想我们自己的成长过程,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候,我们年少轻狂,无法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而现在,我们已为人父、为人母,应该能够理解孩子的心情,理解和沟通比什么都重要。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儿子在外面怎么过?吃什么?住哪里?这些都让我和妻子非常揪心。

我们试图报警,但又一想,报警又能怎么样呢?从法律的意义上讲,儿子已经具有民事行为能力。他的出走,完全出于他的意愿,没有外力的强迫,这样的事情,警察恐怕是不会管的。

女人的心总比男人细,妻子仔细查看了一下儿子的东西,发现他仅仅带了一些随身的物品,并没有带走更多的东西。因此,我们判定,儿子不会走得太远,在外面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想到这些,心中稍有一丝宽慰。

我和妻子只能祈求儿子在外面的这些天,不要出什么意外!不要交往上坏人!不要沾染上毒品!不要……!忽然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都只好听天由命,愿苍天保佑儿子……

6月27日儿子没有音讯,无奈……

6月28日儿子还是没有音讯,担心……

6月29日儿子仍然没有音讯,焦急……

6月30日……焦虑……担忧……

时间一天天过去,儿子仍然音信全无,我不断地宽慰妻子和自己,儿子出走已经好几天了,也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这本身就是好消息,天底下毕竟好人要比坏人多得多嘛。

我们就靠着这些“宽心丸”,来支撑着自己的神经。每天下班回家,我都企盼着奇迹会发生,可是,每次都是深深的失望。什么叫担惊受怕?什么叫如坐针毡?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就是最好的诠释……7月2日 周三煎熬

儿子出走已经七天了,仍然杳无音信,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几天里,我感觉度日如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心理的压力越来越沉重,感到自己都快要撑不下去了。这种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和煎熬,想必天底下做父母的都能够体会。7月3日 周四 奇迹出现

这一天下班回家,看见家里的东西像是被人动过,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食品也少了许多。“一定是儿子回来过了”!奇迹往往发生在人们绝望的时候!我抑制不住心中的一阵狂喜,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看来儿子确实没有走远,他今天能够回来,说明事情有了缓和的迹象。

我赶紧把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了妻子,这些天的焦虑和担忧使她消瘦了许多,让人看着心痛。然后,我又匆匆忙忙跑到超市,买了很多儿子平时喜欢吃的食品,把冰箱塞得满满的。那种感觉不是在往冰箱里面放东西,而是把一种希望放了进去……7月7日 周一冰箱情结

这两天,上班就是为了下班,心里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地惦记过家里的冰箱,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打开冰箱,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被动过。

今天回家,发现冰箱里的食品又没了,心里除了高兴就是宽慰,能够通过它向儿子输送一些食物和营养,更能够向儿子传递一种情感,这恐怕是冰箱使用功能的一个伟大发现呢。 还是赶紧去超市吧……7月12日 周六默契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儿子和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专门挑我和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回家,拿些吃的东西、洗澡、换衣服。我们也不刻意提前回家,以避免大家冷不丁地撞在一起,互相都下不了台。

这样的日子总让人觉得别扭……7月13日 周日 晓之以情

事情虽然有了转机,但是,总是这样下去,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管什么事情总得说开了才行。今天,我和妻子商量一番后,搜肠刮肚的给儿子写了一封足足有5000多字的长信,信中流淌着父母的关爱和期望;对他一个人在外面的生活深表担忧;希望他能够早日回家。看着这封信,我都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相信儿子也应该有所触动。

这段时候,电视台正好在搞一个“广告模特大赛”。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在信中我告诉了儿子大赛的相关信息,鼓励他去试一试。

我特意把信放在进门处非常显眼的地方,为的是好让儿子踏进家门,7月15日 周二 问心无愧

信让儿子带走了,也不知道他看了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们尽到了一个做父母所应该尽的责任……7月20日 周日 化解

今天回家,看见进门的玄观上有一封信。原来,儿子以同样的方式,也在家里给我们留了一封信。信中说到他深深的理解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并且,还告诉我们,“广模大赛”他已经进入全省的总决赛,希望我们放心,一定争取赛出一个好成绩来。

看着这封信,我的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醋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宣泄的冲动,看看身边的妻子,已经是泪水汪汪,我只好赶紧打住,悬了一个多月的心总算有了着落……7月28日 周一儿子回来了

晚上和妻子看着那些无聊的电视节目打发时光,忽然听见门铃响,我起身去开门,房门打开,竟然是儿子站在门外。我们俩相距咫尺,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全愣在了门口。

这心里天天眼巴巴地盼望着儿子回家,可是,今天儿子真的回来了,就立冲冲的杵在自己的面前,我倒一时乱了手脚,可能事情来得有些太突然了吧。

妻子听着不对劲,出来正好看见我们爷俩的窘态,赶紧跑过来,接过儿子手中的东西,这才算帮我们解了围。

儿子这一次是带着“广模大赛”的优秀成绩,回到了家里,历时一个多月的家庭危机终于结束了。

说来也怪,在这个闷热不堪的夏夜,大地竟然热风骤停,几分钟后,仿佛天河决堤,伴着雷鸣闪电,瓢泼般的大雨洒向大地,连续很长时间的酷热,终于被这一场暴雨给带走了。大雨过后,气温陡降2~8℃,暑热消尽,空气中又弥漫着久违的泥土的清新,树木和花草在雨中愈显得郁郁葱葱,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7月29日 周二 终于坐在了一条船上 早晨起床,看着仍然还在熟睡的儿子,耳边听着哗啦啦的雨滴声,恰似美妙的音符,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色彩……

晚上我们和儿子作了一次长谈,在出走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一家酒吧里打工。在那里,扫地、端盘子、打扫卫生、客串唱歌,什么事情都得干。踏入社会,初知人间冷暖、浅观市井百态。儿子品尝了生存的艰难,从而也领悟了父母的一片关爱之情。

我非常庆幸,在儿子离家出走的一个多月里,他幸运地没有遇上坏人、没有碰上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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