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波府里灯火通明,我和乌狸只能选择那些幽暗不容易发现的路回那个小院儿。推开屋子的门,就看见玄武穿着我的衣服坐立不安。见到我进来,站起身低声说道:“少东家,你可算回来了!快换衣服,杨安已经来过了,让你立即去大堂。官兵们已经开始搜人了!”
杨安吗?如果是他的话,即便发现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他:“这段时间没什么问题吧?”
乌狸挡住门,玄武低声道:“没什么问题,属下没出门,一直待在屋里。他们不会发现的!”
杨洪来催的时候,我刚换好衣服,他进门就拉着我走:“四少爷,你睡得也太沉了!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们都在大堂呢!你还不知道吧?七少爷,他在天牢杀了狱卒逃出去了!”
我佯装吃惊状:“怎么会?!他那么听话一孩子……”
“谁也没料到啊会发生这种事啊!只要两年就能回来,现在一跑……倒是逍遥自在去了。”
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
“本来我还怕潘仁美在流放路上再下毒手,咱们救不了他。现在可好了,他跑得远远的,山高水远的,潘仁美上哪去找他!痛快啊,四少爷,咱们一会儿喝一杯不?”
“不了不了,您自己喝吧!”我可不准备喝点酒再酒后出真言。
杨洪一边拉着我一边说自己松口气。
我赔笑着,忽然间发现杨安那不着调的性子是随了谁了。不过,杨洪叔这样我可很喜欢啊!
路上遇到一对官兵,将我们团团围住,“什么人?”
杨洪急忙上前,“这位大人,我是天波府管家杨洪,这位是我杨家的四郎。寇大人有令,让天波府所有人都到大堂。”
那人上前,火光下,看得出他是个校尉,“这位就是从商贾徐家回来的那个杨四郎?”
杨洪气得胡子一翘一翘。
我也不去答话,只是问道:“这大冷天的,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啊?”
那校尉冷笑着,当着我的面盘问:“杨七郎逃狱了,你可知晓?”
我也不看他一眼,绕过他就走,被拿着长枪的士兵拦下。我道:“你的任务只是搜人,至于盘问天波府里的人,这个还轮不到你来做。”
说罢,也不管那人是否气得牙痒痒,拉着杨洪离开,乌狸紧跟着我们。
到了大堂,杨洪秉明身份让我进去,他自己去被召集到一起的下人们那里对名册。杨业和佘赛花高坐堂上,还有一个穿着御史官服的国字脸坐在一边,我在城门看过一次,他就是寇准。这次七郎逃脱……关他什么事,他一个御史怎么来了?
我走进来向杨业示意一下,便坐在一边了,旁边就是杨大郎。他低声问我:“怎么来得这么迟?”我看了一眼周围,没人关注我们,低声回答“一直看账本来着,有些累,就睡得沉了。”
大堂里只有烛火发出的噼啪声,杨业的脸色相当黑,佘赛花满脸担忧,小辈们脸上也是不好看。这种场合下,他也不好说别的什么,只说:“别伤了眼睛。杨洪叔告诉你了吧,老七逃狱了。”
我看了看寇准,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连忙低头,怕被他看出破绽。“知道了。”
寇准却在此时问道:“杨将军,你与众位少将军都有人证明,你们都在天波府。但这位四少爷,谁人能证明他的清白啊?”
众人一起把头转向我,我勉强定了定神,想了一会儿说道:“今天徐家把账本送来了,我一直在房里看账本。我那几个下人都可以证明。”说着,乌狸躬身道:“小人可以证明,少东家一直都在看账本。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拿徐家以前的账本和今天下午的账本比对一下,看看是否是少东家的笔迹。”
寇准点头道:“去取账本来,比对字迹。”
我低头笑了一下,那账本是今天送来的,但是玄武模仿字迹的本事是一流的。
外面依稀有盘问声传来,寇准不为所动,问道:“四郎你既为杨家子嗣,理应同父兄一般,为何还要做商贾呢?”
我抬头问道:“何以见得?”
杨业突然变得很紧张,对寇准说道:“寇大人莫怪,四郎他,说话向来这个样子。”
我疑惑地看向杨大郎,他却瞪我道:“好好回答寇大人的问题。”
寇准倒是没生气,依旧如之前的态度,“我听杨将军说,四郎功夫不错,还曾指点过杨七郎。却仍然花半天时间看徐家的账本,这么上心可不像是要建功立业的样子啊!”
我笑道:“不错,我确实没有上战场的心思。沙场险恶,我这人贪生怕死的,还是不要到战场上丢人去了。”
寇准盯了我有一会儿,才问道:“四郎可知,这世上什么东西最险恶吗?”不等我回答,他就说道:“人心。你连人心都能掌控,又何惧战场呢?”
杨家人脸上俱是惊愕,佘赛花问道:“寇大人何出此言啊?”
寇准解释道:“听说徐家二郎已经全盘接手了徐家的产业,而且青出于蓝而青于蓝,比其父更加有手段。当初徐家三郎一事,汴京风言风语,哪个方向的都有。潘世子被降职,想必徐家二郎是在为自家兄弟复仇吧?”
我微笑道:“源头只是些许小事,他们就抓着不放逼阿青自杀,那我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做过的事总要还回去的,没有人只会赢不没有人只会赢不会输。当初用哪种手段害我,我便用哪种手段还回去,这样我才会高兴。”
不料寇准却没生气,反而严肃地对杨业说道:“四郎谋略不输二郎,可为军中参谋,杨将军就不要让他回徐家了,否则明珠视同粗粝。”
我:“……”
杨业:“……”
杨业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外面有人走进来,手里捧着的正是徐家的账本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