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在我身旁,见我不言语,只盯着窗外,问道:“暗主可是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天杨大郎来的时候,我恰巧把黑豹打发出去给他爹报信儿,因此他并没参与进我和杨大郎的对话。但以他的聪明,自然想得到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杨七郎偷听的那天夜里,得到影阁传来的消息,他虽然对他爹很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与我和牡丹商量下一步。
这份定力,可比青鹤强多了。
我回身坐下,反正军队还没来。看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失落,道:“让他们衣食无忧就够了。今后和他们少联络,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他们都好。”省得被他们拿捏住再惹来像这次的麻烦。
他默然良久,终是应道:“属下明白,定不会再给暗主添麻烦。”
“我不怕麻烦,我怕你心甘情愿被麻烦利用。”我早就和他说过,对那一家瞒着点身份。可没成想还是被那女人知道了,见天的要挟他父亲,要从他这里得到好处。亏得还自称是官家千金。
黑豹不说话了。
看他这样子,心里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也不能一次接着一次地轻贱我们啊!为什么这样的父母都被我们遇上了?
我还是狠下心,对黑豹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让那家人把这事闹大,也别再上门找你麻烦。你若解决不了,那我就帮你解决!”
黑豹也吃了一惊,却也急忙答应:“属下明白!”
他也知道,这一回我很生气。若是我出手那一家说不定连尸体都找不到。
今天一早影阁传来个很不好的消息,设在南昌府的暗桩被宋室拔了。那里的影卫见外面全是官兵,便在屋子里放了一把火,他们一行人从地道中逃了出去。不料地道的尽头竟也有一队官兵,领头的在地道里点了火,他们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看样子宋室此次下了很大的功夫啊!十几条人命,葬身在火海里。看完密报,牡丹气得只想冲到南昌府去把那的府衙烧个干净。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有喧哗声。走到窗前一看,潘豹杨业领军而过。潘豹得意洋洋,是因为打败杨业成为主帅吗?再看杨业,一脸的稳重,丝毫看不出因为丢了元帅位而丢脸的样子。
再看看前面那位,依旧得意。
“黑豹,你父亲挺厉害的。”我道。
“暗主是说……”
“他找你,把他弄出了潘家的队伍。”
黑豹走至窗前,顺着我的视线,只见主帅孤零零地策马向前,而副帅身边却围着许多百姓,给他递上护身符之类的,更有那个几年才十三的杨七郎一蹦一跳得给杨业递上一包东西,杨业含笑接过。却见落单的主帅不豫地回身,呵斥着什么。
“骄兵必败。连我这个杀手都懂。”黑豹说道,却又辩解,“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军人,能从降将身份活下来,混得还不错。自保的功夫还是有的。潘豹,不是为帅的材料。”
“可有些人就不知道自保。”我盯着那个接过一个小包的男人,他是降将,如今却获得了宋室百姓的爱戴,极其危险。
民心所向,民心吗?这种东西除了九五之尊的那位,还有谁可以有?一个降将,一个臣子,拥有民心?
真是愚蠢。
我说过,我确实想让他去死,但不想让他身败名裂去死。
“暗主是说杨业?”
“除了他还能有谁?总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好像宋室里只有他一个忠臣,只他一个会打仗的似的。”我缓缓道来,“旧汉的确是他支撑了二十九年,但不代表这宋室也得由他撑着。从他投降的那天起,他就应该明白……”说的有点多,却见黑豹若有所思。
“怎么了?”
“没事。差点忘记暗主是旧汉人。”
亡国之痛,非亲生经历而不知。故土已成一片焦土,昔日汉土人人称颂的将军投降他人。
“听说,当年杨业也是不想投降的。是汉主刘继元劝他,他才放下武器的,汉主说投降只为城中百姓免遭屠戮。杨业,倒也不是那沽名钓誉之人。”
“刘继元有何下场?城中百姓又有何下场?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更有孟昶,什么下场?最惨的还是那位,生辰之日被一杯牵机……”牵机?
“暗主?”
“没事。”
“你知道青鹤是哪里人吗?我有点记不清了。”
“好像是南昌府人,我听他说起过一次。”
南昌府?
脑子里好像想到了什么……
南昌府、金陵府、还有阁主之前的暗杀令,全都和旧唐有关啊……
我从思绪中出来,却发现刚刚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