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金光闪闪的真好看,作什么用?”海漂很快调整好心情,将纸元宝好奇地放在手中滚来滚去。
夏夏拿了回来,妥妥地安放在桌子中间,像个大姐姐似的拍了拍海漂的手,道:“这是给死人在地府用的金元宝,可不能随便玩的。”
海漂笑了,道:“人死了,还要用银子么?”
夏夏道:“当然要用了,地府也得有地住有银子使——”
海漂笑道:“也好,这样人死了也能说是以另种形态活着,”说罢他饶有兴致地拿了张元宝纸,反反复复看着,道:“怎么折的?教我。”
夏夏道:“好端端的学这个干什么?这是白丧物,不吉利的。”
海漂道:“往生者的礼物,也是一番心意。”
夏夏感动地看了一眼海漂,由衷道:“海漂哥哥比我们这谁都好——”
我故作生气道:“比飞姐还好么?”
夏夏点头道:“对呀,飞姐的好说三天三夜说不完,但是海漂哥哥的好,却让人无从说起呢,而且海漂哥哥胆子比你大,猜谜语一猜一个准,可比飞姐你聪明多了,而且也不像飞姐你这么爱哭总是叫人担心……”
我不满道:“去去去,真是丫头长大了胳膊肘向外拐,一个劲数落我的不是了你——”
夏夏咯咯笑,将元宝塞在我手里,起身道:“飞姐自己也没话对了吧,你来教海漂哥哥吧,我去厨房找点吃的,很快回来。”
海漂笑着目送,手里的元宝已经折了一半,居然平整方正,私毫没有错了步骤,他只是看夏夏折了这么一个,就知道怎么折了?
“夏夏妹妹只是拿飞姐寻个开心,别放心上。”海漂将折好的元宝递给我,笑问道,“不知道有没有错了细节,飞姐检查一下。”
我轻轻折鼓起元宝,丝毫不差,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但海漂学得的确很快,正常人起码得看个两三遍,折错个三两只才能折个对的。
宋令箭从一开始就排斥海漂,难道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他聪明得深不可测不可捉摸么?但是聪明也是罪么?
夏夏很就回来了,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我见她两手空空,奇怪道:“怎么了?厨房里没吃的,叫耗子偷吃光拉?”
夏夏翻了个白眼,道:“耗子都没他这么可恨——”
这时后院突然飘来一股姜与糖的味道,在冷冬的早上特别暖心,她昨天煮的姜汤又在热么?
海漂闻了闻,抬头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夏夏呼着气道:“还不是那个燕错,刚才叫他吃饭也不理,钻到厨房去也不知道在干嘛,还将我赶了出来,生怕我要偷师一样。”
原来是被燕错从厨房里赶出来了,难怪两手空空,这两个斗气冤家,我笑道:“燕错耳朵听不见,他不是有意不理你的么。”
夏夏用力地折着元宝纸,愤愤道:“谁知道,装聋作哑的本事他最好了。我们又不是没饭给他吃,非要自己下什么姜面嘛。”
“好香哦,我去看看。”海漂站了起来,安抚又带着宠溺地拍了拍夏夏的头,往后院走去。
海漂一走,夏夏马上拉着我悄声道:“我倒要看看那家伙在装神弄鬼些什么,可别把我的灶台都烧裂了。”
于是我们恶作剧般地悄悄跟了过去,我更想知道海漂会跟燕错聊些什么。
我们躲在厨房外的两个小炉后面看着,见海漂与燕错两人坐在厨房里的桌边上,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姜味与糖味混合,应该是姜面。
海漂敲了敲桌子,对着走神的燕错道:“再不吃,面要凉了。”
“我煮了好多,你要不要来一碗?”燕错起身要给海漂盛一碗。
海漂拉住了他,摇摇头:“我不饿。”
燕错失望地坐了回来,端起面碗道:“那我自己吃了。”
海漂点了点头,看了看锅里的姜面,道:“不过方才我进来时,飞姐正提起说很想吃些暖身的东西,比如,热身的姜汤姜面之类的。”
这海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而且,为什么要在燕错面前提起我?
果然的,燕错平静的面孔马上就漫过不悦,放下碗冷冷道:“她想吃,自会有人给她做。”
海漂盯着笑道:“你做的比夏夏好吃。况且夏夏要忙着收假线换真的尾货,大病刚愈亦不适合经常碰水做饭。没见这些日子飞姐都是叫了外面的现菜来吃么?反正你锅里还有,凉了又不便再热,何不分飞姐一碗?”
海漂故意提假线换真的事,不是在暗示燕错他做过的事么,他就不怕触怒他?
燕错咬了咬牙,不情愿道:“随便吧,她想吃自己来盛,不吃倒掉好了,我也省了洗锅这烦事。”他大口吃起面来,看来的确是饿了。
海漂笑盈盈地在一边坐着,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道:“看你也快吃完了,我正巧要出去买些纸,你与我一起去吧。”
“好。”燕错飞快喝着汤,像是害怕让海漂多等一样,但海漂却不等了,马上站起来向外走。
糟了!
夏夏反应奇快地拉着我往回跑去。
刚一跑到,气都没喘两口,海漂就回来了,夏夏做贼心虚似的马上问道:“怎么这么快出来了?以为他会邀你坐下来一起吃的——果真是个无情小气的人。”
“我还不饿,你们呢?”海漂笑眯眯的,那样子看起来坏坏的。
“还好吧,早上随意吃了点。倒是飞姐起来还没吃过东西。”
“那就好。”海漂翩然有礼地对我们做了个再见的动作,道,“我有点事,先走了。”
“这海漂哥,古古怪怪的,一定是被三哥带坏了。”夏夏嘀咕道。
我喜欢海漂这个样子,笑道:“像韩三笑总比像宋令箭好,难道你想他跟宋令箭一样,天天冷个脸么?”
夏夏也笑了:“小心你啊飞姐,居然在宋姐姐背后说她的不是——”她话说了一半,马上就闭上了嘴,一脸不满地瞪着前面,我转头一看,是燕错出来了,手里拿了个大汤碗,上面盖了布盖,有姜香味飘出来,他将这大汤碗放在了桌上,也不交代些什么就往外走。
“哎——”夏夏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锅碗我回来自然会洗。”燕错瞪了一眼夏夏,甩了甩袖子出门去了。
夏夏气不打一处,嚷嚷道:“什么嘛,说什么话都这么叫人生气,送个面都跟人家欠他银子似的!谁让他洗锅碗了,真是小人之心!”
我却禁不住笑了,这姜面,定是他在缅怀自己的娘亲,换作是以前,他一定倒了都不愿意给我们吃,现在至少他没有这么抗拒了,不是吗?
燕错做的姜面的确很好吃,也许无数次的他有练习过,练习着怎样让姜的香味与糖的甜味完美的融合,重温他娘的那一碗碗精心为他煮过的面。
夏夏吃完了就勤劳地把锅碗灶台洗得干干净净,元宝一折完,她就心急火燎在地送回连家,还带了些枣子之类的干货,说要给黎雪备着。
出门前她像个出远门的娘亲一样,反复叮嘱我不要乱往西边跑。
我笑道:“你再这么把我当废人,我可就真成废人了。”
夏夏笑道:“虽然我没那本事能让你成为一个千金小姐,但是我保证比千金小姐还省心。”
看着夏夏冻红的手,我心里有点难过,温和道:“我又不想当千金小姐,你不用事事都这样操心照顾的。”
夏夏忙和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似的:“谁让我喜欢呢,这事儿要是不经我手呀,我还觉得别扭呢。不说了,送完了还得回来准备午饭呢,记得我说的话哦。”她脚步声哒哒地消失在门外。
什么事都被事事忙光了,我正想着回绣房找点她做不了的事做,门口突然飞快闪过一个身影,往宋令箭院里飘去。
我难得反应这么快,跑出去叫住了她:“宋令箭?!”
宋令箭慢了慢了脚步,迟疑了一会儿,没停下,继续往院里走。
我跑出院子,冷风灌口,咳了一声,叫道:“又忙什么去了,扔着海漂一个人回来?”
宋令箭停了下来,慢慢转头,仍旧面无表情。
我对她笑了笑,虽然她总是这么严肃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她不太高兴,也不知道谁又惹到了她。
“我,我开个玩笑,吃过没?”
“有看见我的长弓么?”宋令箭反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见着呀,往年你收猎了,长弓不是都收在房里么?”
宋令箭扭头看了看自己院子,道:“我去找找。”
我拉住她道:“不出猎了还挂记着长弓干嘛——”我收回了手,因为这种感觉不太对劲,宋令箭的手一直都冰得出奇,这回她的手怎么这么暖?
宋令箭冷冷盯着我,道:“怎么不接着说了?”
我看了看她的脸,尤其是她的眼睛,似乎也没有以往那么漆黑神秘——难道,这个宋令箭又是夜声扮的?他怎么又见缝插针地扮了宋令箭,若是被撞见了怎么办?那我该不该揭穿他呢?难道是怕被我看到真面目,所以总是要乔装成别人?
我盯着她反复思考,她盯着我的眼神,却越来越阴狠。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夜声,是你吗?”但是我又有点心虚,夜声不是个瞎子么?怎么现在宋令箭的眼睛看起来这么正常?
宋令箭盯着我没回话。
我又问:“你不是宋令箭,是吧?”
宋令箭瞪着我。
我尽量保持着淡定的语气,笑道:“你扮得还真像,差一点就被你骗过了。”
宋令箭松了松眉,问我:“你怎么知道是假扮的?我以为我扮得很像了。”
果然是夜声。
我笑了:“光看你的样子听你的声音,当然没人会怀疑。但是有一件事情你一定扮不像,就是宋令箭的手冰凉凉的,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你的,一点都不冰。所以我就猜,一定又是你扮成宋令箭的样子了。”
宋令箭盯着自己手,冰冷地笑了笑,这夜声还真是惟妙惟肖,连笑起来冰冷嘲讽的表情都入木三分。
我问他道:“这次你又扮成她的样子,想做什么呢?”
“找些东西。”
“找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问道:“长弓?”
他点了点头。
我奇怪道:“你找宋令箭的长弓干什么?你又不打猎。”
他回我道:“觉得好奇,想拿来看看。你知道在哪么?”
我摇头道:“没有注意过,不在院里的话,应该在她自己房里吧。”
他转头走进小院,推了推宋令箭的房门,仍旧是锁着的。
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夜声给我的感觉很冰冷,我有点担心宋令箭突然回来,便摧道:“宋令箭的房门一直都锁上的,她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他扭头冰冷地看了我一眼,道:“我随便晃晃,你忙你的去吧。”
我有点不安,但也不好问太多,道:“那你小心一点——对了,你吃过没,厨房——”我咽下了后面的话,因为我看到他不耐烦地皱起了双眉,冰冷的双眼里透露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