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着狂乱的心跳，随口寒喧了一句：“最近衙门里应该很多事吧，大人公务繁忙，还费时来看我这瞎眼的闲人。”
“燕姑娘折煞在下了。”上官衍的语声里出现了迟疑。
是这个声音没错，早上那个男人，就是他，上官衍。
我咬紧牙关，给自己倒着水，好掩饰心中的恐惧：“上官大人这么迟才来找我，是不是就是因为顾忌我眼瞎不便？他们也与我提过，这几天上官大人一定会来找我，本来应是我去找大人，现在反倒劳烦大人来找我了。”
“你知我此行为何？”上官衍倒是有意外。
我放下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腿，好让疼痛盖过我的恐惧，尽量显得很配合，道：“金娘死讯来得突然，我也是好几天才反应过来。这几天只顾躺着养病，反复想着最后几次与金娘的相见，也想回忆起些有用的线索，助大人早点破案，抓到那狠心冷血的杀人凶手。”
上官衍诚恳道：“冒昧打扰实属无奈，然死案之事拖延不得，愈久愈难追查。”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信他的客套，道：“我明白。”
“那在下循照惯例问姑娘些问题，若实在想不起来便不要勉强。”上官衍抿了口茶。
“恩。”
“你最后一次见死——见金娘是什么时候？”上官衍故意地把“死者”一词借代过了，生怕吓到我一样。
“上个月初一的事情。我找她订了好些金线，因为郑家亲事用量大，我自带的篮子不够放，借了金娘一个箩筐才能搬回来。自此后我身体欠佳，一直没再去找过她。夏夏去找过好几次，也是一次没见着。”
我撒了个无关紧要的谎，那天的篮子不是不够放，而是我被谢婆婆吓得魂飞魄散，那篮子滚去哪都没顾得上去找，所以去取线的时候，金娘借了一个给我。
“金娘门上贴的那些字条，是你们留的么？”
字条？应该是夏夏留的。
“夏夏留的。本也不想这么急找她，但后来金线出了问题，我不想没对执就冤枉了她，又让夏夏找过好几次，夏夏许是心烦了，才留了那些字条，但金娘仍旧没有出现。”
“金线出了问题？”上官衍的声音没有那么意外。
“恩，遇水即黑，烧时还发出一股恶臭，不是真的。金线出问题后，我们就忙于回收绣品，也没有留意她有没有回来过，直到有天我在门口看到之前落在她家的篮子，我以为她外出回来了，但夏夏去找仍旧没有找到。”
“你是说，有人将你放在她家的篮子送了回来？”
我掐紧了手指，对，那个我落在谢婆家附近的篮子，难道是金娘找到了送来还我的么？但若是那时金娘已经被害，那这篮子又是谁送来的？
“这篮子有什么奇怪之处没有？”上官衍也对这篮子有了兴趣。
“没有。里面放了点金线，我以为是金娘在给我补线。”
“除此之我，还有什么其他不同寻常的事情么？”
篮上铃铛的事情，就太过无关紧要了吧，我摇了摇头，不想显得太过罗索。
“金娘生前住在雾坡，不大与人来往，据说生意上主要是与你来往较多，那姑娘对她的生平行为应该也了解的比较多吧？”
“也不是很多，她平时从不外出，金线价格便宜，但从不送货上门。但是她这个人挺好的，斯文温和，做生意也爽快大方，从不计较小钱。所以虽然柳村雾坡那么偏僻，但是这么多年我也没有换线家。”我如实回答。
“那姑娘有没有听她提过与镇上其他人有所来往？”
“这就不清楚了，应该很少吧，她好像不太喜欢与外人接触。至于与谁起下争执应该也不会，她脾气很好，也不太爱计较。我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杀她……”我掐得腿都痛麻了，终于松了手，将冰冷的手捂在了温热的茶杯上。
上官衍可能在消化着我的话，静静地没有回答。
我假装对这命案一无所知，因为我现在也不确定郑珠宝对我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我问他道：“大人，金娘是怎么死的？我听外面传言阴森恐怖，夏夏是不是第一个发现她尸体的人？她定是被吓坏了，回来后一直躲着不见我，她一定是怨我遣她去找金娘。”
“初步断定是被勒死。”上官衍的回答跟海漂一样，看来金娘的确是被勒死的——
我的手又不可遏止地抖了起来，这一切——包括这个本应该让我无比信任的上官大人，都让我恐惧不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