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边开车边给尉迟云帆打电话,气急败坏地嚷:“云帆,你是不是找人弄小飞了?”
尉迟云帆气定神闲,答:“啧啧,你以为我有一个打手集团搁屁股后跟着?而且他们的交通工具还是火箭?这才几分钟啊,你居然质疑我的人品?24小时内别找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尉迟云帆说完就挂了电话,林朗的车子已经驶到了梧田医院。梧田医院当年可是贾成武的常驻地,隔个三五六日就要来缝两针。他走进急诊楼的那一刻,心头突然涌上了旧事回忆,一群人的年少,一群人的无知。
对他来说,林小飞代表过去,而尉迟云帆代表将来,当他们的存在已经形成抵触的时候,林朗扪心自问,其实情感的天平早已经偏向了尉迟云帆,一对哥们儿成长的方向若不能一致,至少也不该相异过大,因为感情会在共融中深厚,也可能在互异中单薄。人与人都逃不出这种天数,兄弟也罢,夫妻也罢,到最后我们剩下的关系其实是回忆、是责任,因为你是我的什么人,所以我要扮演你的什么人。不过必然的,“扮演”二字已经让感情失了真。
这一刻,当林朗在内心深深地嘲笑了自己旧年的轻狂,他知道此刻他来到这里不过在扮演一个“兄弟”的角色,而这个念头突然让他觉得有些羞耻。
林小飞被扎了两刀,已经动过手术,这会儿在病床上躺着昏睡着。林朗混过这道,知道小混混们打架,兴用“砍”,砍只能破皮肉,流点血,缝两针就过去了。而“捅”则是仇恨的升级版,捅破了内脏,就不是流血缝针那么简单了,一个不小心就是一条人命。所以若是道上的“日常事务”,大家都不主张用刀捅,可是林小飞这次确实被人捅了。
“阿忠,谁做的?”林朗问道。
“几个外地人,我们在大排档里喝酒,小飞哥今天火气特别大,先是吵嘴,后来就打起来了,那几个人太狠了,不要命的主儿。”阿忠说。
“时代不同了,现在混道的都不知道分寸了。打电话给熊哥,此仇不报,非流氓!”林朗说。
“太子,你就别管了,这种破事儿我们自己处理!”阿忠道。
林朗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刚才从提款机取的一沓钞票,塞到阿忠的手里,“不够给我打电话。”然后离开了医院。
次日,大美要在“雅尚”给尉迟云帆的化妆品公司“朵丝兰”的广告专案人员进行广告创意推介,脑袋上包着白色纱布的尉迟云帆早早就在会议室坐着了。
大美走了进来,坐在尉迟云帆身边,问:“你头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回家的路上叫人给抢了,钱包没了,贞操还在。”尉迟云帆转过脸,淡然一笑。
“是林小飞做的?”大美追问。
“现在是工作时间,回头你再审查这起抢劫案件,成吗?”尉迟云帆道。
大美收拾好文件,起身去摆置幻灯机。客户落座,助手关灯,大美开始就着幻灯片,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创意点。
“外观效用和本质效能?”“朵丝兰”的广告专案负责人李雪然打断大美的话,“概念不错,可是太过生硬,太过学术。创意必须以消费者心理为基础,而且顺着你的思路,广告演绎起来不够灵动,胡总监,你有备选的创意吗?”
尉迟云帆说得没错,这个李雪然是严苛的主儿,可是人家有能耐,还是尉迟云帆花重金从北京请来的,她的谱儿向来很大,她居然不让大美把话说全了,中途就把她的这个创意给“毙”了。
“我,我没有准备其他的。”大美有些发蒙。
“要不我们改日再谈。”李雪然站了起来,做退席状。
“也好,时间有点儿短,构思还不成熟,我们改日再谈。”尉迟云帆附和。
李雪然和尉迟云帆出了“雅尚”公司,李雪然首先开腔:“云帆,这个胡双双我看不行,没有扩散思维,我看还是小家碧玉,难登大雅之堂。”
“你的意思是还是考虑那家博思格?”尉迟云帆问。
“博思格的创意和广告预算表我都看过了,非常不错!”李雪然道,原来她已经有了合意的对象,要不是碍着尉迟云帆的面子,她才不愿进“雅尚”这座小庙来听人念经。
“雪然,要不再容胡小姐两天。”尉迟云帆劝道。
李雪然推推架在鼻梁的眼镜,笑道:“一个成功的商人,最忌把红颜变成祸水。”
尉迟云帆失笑,“你教训的是!不过一次半次让我过把瘾吧,算我这个做老板的拜托你了!”
“你言重了,这样吧,再给她三天时间,到时候我们再来一趟,如何?”李雪然作为一名员工,哪怕是高级的员工,也必然有低声下气的时候。所谓君臣有别,尉迟云帆的良臣只要忠心、能干、适度谏言就够了,忤逆,可就奴大欺主了,李雪然可是明白人。
尉迟云帆点点头,道:“耽误你的进度,我请你吃饭去。”
“您还是先去安慰一下胡小姐吧,乘虚而入比什么都强。”李雪然没了工作时的严肃,调侃起他来。
“那先记着,回头变两顿。”尉迟云帆道。
这厢,大美仍坐在会议厅里,埋头在桌子上。她战败了,从此将四面楚歌,刚才老板对她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助手幸灾乐祸地问她要不要把文件拿去存档。
尉迟云帆走进会议室,走近大美,拍拍她的肩膀。
“小志,你让我静一静。”大美没有抬头,声音透着沮丧。
“是我。”尉迟云帆提示。
大美抬头,“你?你怎么还没走?”
“你居然没哭?真坚强啊!”尉迟云帆笑道。
“哭?哭能哭出创意吗?哭能哭出幸福吗?我不相信眼泪。”大美站了起来,耸耸肩,“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这趟了。”
“3天后我们还来第二趟。”
“什么?”
“我相信你可以给出完美的答卷。”
“你是嫌我死得还不够难看吗?”
“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不相信眼泪的你,还在乎卖相吗?”尉迟云帆浮上一个大微笑。
“你,你不会拿你的贞操和李雪然换我的第二春吧?”大美问。
“你的头是不是林小飞给打的?”大美又问。
“他还没联系你?他好像也进医院了。”
“什么?难道他也……”
“住院了,应该比我严重。”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是自己问他吧,我先走了,三天后再见了。”尉迟云帆把话撂下就退出了会议室。
大美托小志给她请假,也离开了公司。她给林小飞打了电话,却没人接,她只得给阿忠打去电话,被告知林小飞人在医院,她便飞车前往。
林小飞正躺在病床上啃苹果,大美推门进去,林小飞故作冷淡,别过脸去,其实阿忠刚才接大美的电话,故意开了免提,他句句听得清楚,这会儿他其实心里挺乐:心上人终于来了。
不承想,大美劈头问:“你是不是把我朋友打了?”
林小飞转过脸,问:“是我打的又怎么样?我真后悔我没打死他,留着他给我打小报告。”
“你简直没睡醒,你和你的人生都没睡醒!”大美嚷道。
边上的阿忠赶紧上前劝大美:“大美姐,你看小飞哥刚动过手术,你就别刺激他了。”
“他被谁打的?”大美缓和语气,问阿忠。
“几个外地人,不认识的。”阿忠如实说。
“唉,也难保不是那个你的什么朋友叫人干的。”床上的林小飞故作哀叹。
“林小飞你从来都是血压比智商高!”大美说完扭头就走。
林小飞怔怔地看着大美走掉,他扔掉手上的苹果,大叫了一声:“这算什么回事?这是来探病的吗?简直就是来补刀的!”
林小飞不知道,当她不懂你的时候,你可以强迫她爱你,可是当她不再爱你的时候,你不能强迫她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