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两样东西忍不得,一是咳嗽,二是爱情。有忍不得的相对的,就有能忍得的,一是背叛,二是胃疼。墨黧捂着肚子在凉风中坐下,脑袋里反复出现这样的句子。她觉得人的心就像海绵,或许更像海,有一句广告词说“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还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男人的胸怀”她觉得这话说错了,不是男人的胸怀像海,是女人的胸怀像海才对。爱情被背叛的时候,女人选择沉默的远远多余选择同归于尽的,这得多强大的忍耐力才能做到?若是女人胸怀不够宽广,那么不知道多少男人会变成“太监”,遭受宫刑。极端的女人在遭受背叛的时候会选择直接将自己的男人变成“太监”,连句废话都不说,这是一种很决绝的手段,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男人既然是用下半身思考,那就切了他的下半身,这样他就会长脑子!这种女人很少见,但是绝对强悍!墨黧一度以成为这样的女人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她曾发誓要是真有个男人像那个男人对她老妈那样对她,她一定阉了他……关智比那个人还过分,她最终也是没能阉了他,她的心怀其实也像海吧!想着想着墨黧自嘲的笑笑,自己这是怎么啦?只不过是胃疼罢了,离了关智还不能活了吗?人呀!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胃还是很疼,墨黧娘在一年之内几乎喝了旁人三十年才能喝完的酒,还是不分好酒坏酒的往胃里灌的那种,她觉的只要是能醉的统统都是好酒……可怜的自己呦!生生的为这么个女酒鬼受罪。
想她墨黧在活着的时候,从小到大那是绝对是一路红旗陪伴:上小学的时候她是模范小学生,上中学的时候她是模范初中生,然后模范大学生,她不吸烟不喝酒,远离毒品珍爱生命,偶尔还扶着老奶奶过马路,给准妈妈让座……她多好的一个“四有”青年呀!现在竟沦落致斯,郁闷呐郁闷啊闷!
她坐在青草上,视线停留在远处的山峦,心里平静无波,胃里翻腾似海,她现在弱的像林妹妹,受不得一点凉风,她只是在这牧场上割点草,准备过冬,谁知道被风一吹,肚子疼了起来。该死的胃不停地翻腾,她直直忍了六天,每天喝盐开水,用汤婆子捂,可是丝毫不见效,她好怀念斯达舒呀!歇了一会,她再次挣扎着站起来,草还是要割,要不然冬天马好不容易长的膘就会掉了,她就白忙活了。娃娃由彻辰照看,她不太放心,可她没办法,桑莘他们忙着秋收,桑家连元儿都要下地干活,她怎么好意思把孩子托给珍娘。虽然桑莘说过,过两天会上山帮她割草,但她不想麻烦他,所以带着把镰刀上来了。好在牧场离自己家不远,若是有什么事,彻辰喊一声,她立即听得到。
她真的很拼命,她以前很讨厌做苦力的人,感觉这样的人像是没脑子一样。可她现在不拼命做苦力怎么办?孩子那么小,白洛又完全没有消息,自从年前他捎了封信说不回来,就再也没来过只言片语。桑芷托人打听,只说有人看见他跟着一支驼队走了,那支驼队据说会去雅安陵。雅安陵,那儿就像是传说中才有的地方,人民生活安康富足,爱好和平,不异于人间天堂。桑芷听说他师兄要去雅安陵,兴奋了几天几夜,墨黧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他就那么确定他师兄会到达那个地方吗?塞外和人间天堂之间有一大片湿地,有高高的魈归高原,有万风岭……总之能到的人九死一生,他师兄的灵魂魅力就那么强大吗?强大到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是神。后来桑芷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天堂梦,自己到不了,也希望自己认识的人能到。墨黧当即被堵得说不出话啦,许久才冒出一句“天堂太远,人间正好”。
墨黧很现实,她觉得只要心安,哪里都是天堂,有句话不是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嘛!世人怎么就看不透呢?非要去捞那水中的月亮,一不小心自己淹死了……白洛指望不上,桑莘已经帮了太多了,而且他家也只是温饱而已……自己的两个孩子要细养,她希望给他们最好的,她只能任命的做苦力,因为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完全对他们负责。
想起两个孩子,她嘴角含春,彻辰懂事的让人心疼,自从被桑芷教训过以后,他再也没哭过,眼泪变得像金豆子一样,等闲是看不见了。每次看他娘亲累的直不起腰,他就主动抱着妹妹,哄着妹妹睡觉,逗妹妹玩,甚至连换尿布都学会了。小娃儿夜里哭他比墨黧还警醒,往往等墨黧睁开眼,他已经把油灯点着,捂暖手去解娃儿的衣服,查看是不是尿了,他才六岁,墨黧经常会被他比的无地自容。娃儿似乎知道亲娘靠不住,对哥哥十分的依赖,哥哥一抱很给面子的不哭了,高兴的时候张着两只小爪子咯咯的对着彻辰笑,唔呀唔呀的说着听不懂的话,睡觉的时候喜欢把手指放到嘴里……墨黧是很粗心的一个人,很容易忘事,但是两个孩子的一切她都放在心里。
瀑布旁边的山洞早已归置好了,里面也打扫干净,只等着落雪的时候把马赶进去,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草料,她忍着胃疼在凉风中辛勤劳作,可不就是为了这些草料嘛!草料准备好了,她就要着手准备年货了,很快又要过年了,今年桑芷应该不会回来过年,所有的东西都得自己筹办,钱剩的不多了!三头小马驹个头大了不少,因是放养,身上肉特别多,她计划年前卖两头,留一头,挣钱过年。等过完年再买新的,留下的那一头明年就会长成真正的大马,那个价钱会翻倍,要不是现在实在没钱,她还真舍不得卖掉这两头,好歹是自己养大的。
想着自己的计划,看看天色,她深深吸一口气,挥着镰刀继续割,大概半个时辰过去了,山下传来“娘,妹妹饿了”的呼声。她赶紧收起镰刀往山下跑,娃儿除非饿极了,要不彻辰是不会叫她的……刚到院门,娃儿的哭声传来了,彻辰“噢噢噢”的哄着她,平日里娃儿吃饱喝足,彻辰一哄她,她就乐的咯咯笑,今天连哥哥的面子都不给,显然是饿坏了。墨黧洗了手,到里间,把手放在肚皮上焐一会,肚子像刀割一样,脸煞白。
“娘,你怎么出那么多汗?外边很热吗?”彻辰拿快帕子给墨黧擦脸,汗像擦不完一样。“对呀!日头有点大。”手焐暖后,墨黧忍着疼撩开衣襟,娃儿触到“饭碗”,吧唧吧唧的吸起来,墨黧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闺女,你慢点,小心噎到”……“我闺女饿坏了吧!都怪娘!”……“闺女,今天乖不乖?”……小女娃正在吃奶,没工夫理她,她乐此不疲的自言自语。有机会还是多跟孩子说说话,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学会了,孩子会说话全是模仿大人。
娃儿吃饱了就睡,墨黧安置好娃娃就让彻辰看着她,自己去厨房做饭,淘米,蒸肉,她变着法的整好吃的。她现在要喂孩子,吃不好就没奶水了,钱是大把大把的花,还不能心疼,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养家真的不容易。
吃过饭收拾收拾又去牧场割草,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她连厌倦的时间都没有,终于山洞里的牧草堆得足够多了,她松了一口气。胃不疼了,人一旦没人怜惜就变得特别坚韧,胃作为人的一部分,没权利特殊!收拾好了山洞里的牧草,就等着桑莘上山了,卖马得去稍微大点的城市,她可能要跟着桑莘去云城。这期间家里的马没人喂,孩子没人照顾,她深叹一口气,她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还有很多需要筹备,她一点也不能放松。
桑莘上山那天帮着她把马赶到山下,她收拾了孩子的衣服,抱着娃儿下山了。孩子珍娘帮着带,可是娃儿还没断奶,她这一走,孩子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彻辰舍不得他娘,从出门就牵着墨黧的衣角,抿着小嘴不发一言。墨黧难过,她从穿来就没离开过这座山,要是能选,她也想留下来。云城对她来说有太多的不确定,白洛的金蝉脱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骗过了京里的那位,她此去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碰到认识墨黧娘的人?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她很不安。
把孩子交给珍娘,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娃儿的哭声像是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她,五脏六腑都是疼得,她咬着牙,脸上全是决绝。彻辰不能哭,只能紧紧地抱着妹妹看着他娘亲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