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都是很孝顺的样子，可在乌子衣听来，秦云鹏所用口气十分恶毒刺耳。好像他和老父亲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恨不得他早点死。
乌子衣突然想起自己偷进来时，落地窗忘关了，这要是被秦云鹏发现，可不得了。
秦父道：“别...折腾...我这个老人...让我早点死吧...”
秦云鹏笑：“爸，别说这样的话让人笑话。你若死了，岂不是正应了诅咒？我要你活，好好的活，哪怕就一口气也不准给我咽了！”说到最后关键字加重空气，听来阴森冰冷。
那个神秘的第三人说：“秦先生，要度劫很容易。只是需要的东西很难搞到。”
“说说看。”
“需要髓晶。”
一听这个词，乌子衣吓了一大跳。髓晶属于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传为一处地脉之结晶，犹如一人之魂，若取之，整个地脉即废，了无生机。风水师很少有琢磨这个东西的，破坏一处地脉会使这里的老百姓遭殃，等于断了大地之母的生命之根。这种邪法一旦使出将万劫不复。
秦云鹏显然不知道“髓晶”为何物。信口问道：“怎么才能弄到？”
那人嘿嘿笑：“这就需要秦先生的财力和魄力了。”
“无妨。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秦云鹏和神秘客这才告退。等他们一走，一直绷着身子的乌子衣汗出如浆。哆哆嗦嗦从床头爬出来，脸上汗水粘连眼都睁不开。
这就是乌子衣第一次遇到秦云鹏父亲秦肖的经过。林家生听得过程中一直眯缝着双眼，静静听完，问道：“那个神秘客你知道是谁吗？”
乌子衣摇头：“我一直没看到正脸。在以后和秦肖的接触中，他也只字未提，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林家生说：“那人便是无相。”
乌子衣吓了一大跳：“无相？！他果然跟秦云鹏有关系，这么说，陷害我们乌家的幕后黑手就是秦云鹏无疑了。”
“你动了他的女人？”
乌子衣脸色涨红：“是。可也不值得他安排如此恶毒陷阱来害我一家吧。”
林家生摇头：“我接触秦云鹏有段时间。可以说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女人。没有哪个女人能值得他这么去做。”
乌子衣大惊：“什么？！那他为什么害我？”
林家生沉吟：“当初害你一家是因为你父亲。现在害你是因为你自己。”
“我不懂。”
林家生站起身回到里屋，片刻手里拿着个茶壶，给乌子衣斟了杯茶。乌子衣抿了一口：“大红袍。”林家生笑：“你到有些见识。”话锋一转：“所有的一切都要从老秦家的诅咒度劫开始。”
“老秦家往上数祖上四代都是不得好死。”林家生这话一出，乌子衣发怔，慢慢放下茶杯。
“所谓不得好死，就是说死前受尽了苦难和折磨，如同未死之前先经地狱一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这就是老秦家的家事，外人不得而知。据我推测，秦家一脉可能是有一种极为罕见的遗传病。这种病症目前医学科技无法治疗。老太爷秦肖的样子你也见过，你看他的样子就能想象到受了多少罪。想死死不了，天天躺在床上呼哒气。其实按照正常生理趋势，他已经可以宣判死亡了，可秦云鹏打着孝顺的牌子，用最先进的药物激素天天顶着这具身躯，就是不让他死。”
林家生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黄金千两，也难买一夕的安宁。这样事我看得太多，有些大老板虽家产过亿，但并不是好道来的，夜夜笙歌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惶恐和不安。除非这人命硬心硬，面带杀伐之气，天生就是个大恶人。要不然都会或多或少受到一些良心上的谴责。虽有万贯家财，可被种种恶业所扰，身心俱损，生不如死啊。”
乌子衣刚想讥讽他这个人魈，有什么资格谈善恶，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转过话锋道：“秦云鹏够毒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林家生叹口气：“秦云鹏这个人十分执拗，近似偏执狂。他认为对的，能办到的，想尽办法也要做到。哪怕一条道走到黑。他之所以硬挺着其父秦肖不死，是怕落入秦家世代诅咒，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挽救父亲的生命，哪怕就是一口气，也吊着不让咽。以改变父亲的命运来改变自己。可以说，他拿自己的父亲来做实验，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成功度劫。当科学之内所有办法都用完时。他就开始考虑科学之外的方法了。无相就是这么给招来的。”
乌子衣道：“我最后一次看见秦肖，还是一年多前。那时他正在好转，已经不必借用氧气罩呼吸。无相还是有些道行。”
“无相这人很是诡秘，知道不少中国古代邪派的养生术。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让老太爷好起来。”
乌子衣看话题越说越偏，便道：“林叔叔，还是说说我父亲的事吧。”
林家生点点头：“按照无相的说法，要度劫必须有髓晶。髓晶的重要性我就不说了，它乃天材地宝，大自然百年甚至千年时间才能凝结而成。无相为了取得它，在山中布置结界，这你都看到了，就藏于道观之下。这个阵法到底怎么布置，机理如何，我是一概不知。我们虽同习风水，但道不同无法相谋，一般都是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乌子衣满肚子疑问，却不急发问，静静听着。
“秦云鹏本来是做电子设备，后来进军房地产业，其目的就是打着建造民居的牌子寻找髓晶！当初我一个，你父亲一个，无相一个，三人受邀一起做这事。你父亲乌云，是条汉子，当时就一口回绝，不干这样伤天害理之事。我想那时秦云鹏就动了杀机。这样的秘密，一旦知道便入了圈，想再退出已是不可能，除非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且秦云鹏用人有很独特的一点，即有才者不用即诛。尤其是你父亲这样的人，遇到不平事就要管一管，秦云鹏也怕他坏了自己的大事。”
乌子衣轻轻晃动手里的茶杯：“所以他就布下恶毒的圈套，引我们入彀。”
“那时他可能已经知道你和他的情妇卫红有染，所以一箭双雕，连你带你爸一起收拾。”
乌子衣道：“林叔叔，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林家生一笑：“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拒绝，对吧？你还想问，我是不是就是那个人魈，对吧？告诉你，真正的人魈是无相。红梅小区民间传闻有什么变态杀手，说的就是他。无相为了给老太爷秦肖治病，不知从哪个古籍里淘来了邪法，用童男童女之身炼丹！”
乌子衣大吃一惊：“用人炼丹？”
林家生点头：“道家炼丹术分内丹和外丹。外丹有点类似中世纪欧洲十分盛行的炼金术，即——点石成金。内丹则是通过养气，呼吸吐纳，打通任督二脉，形成小周天循环，乃至大周天循环。然后辟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后达到不食人间烟火，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内丹术为自身炼丹，还有一种借用他人之身炼丹。人为天地之灵，是天地间最灵之物，拿人身为器皿，炼制药丹，此为最邪之法，极是恶毒。中国古代有很多人这么干过。知道慈禧太后吧。”
“这个当然知道。”
“慈禧太后喜饮仙人酒。仙人酒就是一种人身炼出的‘丹’。”
“什么叫仙人酒？”
林家生诡异一笑：“仙人酒就是人乳。不是一般女人的奶都能当仙人酒，慈禧太后身边有一个贴身太监，后来回忆说是脾气暴的，生活不检点的，甚至爱吃辛辣物的女人奶都不能饮用。奶妈选的，比皇帝选妃还难。慈禧到了晚年，皮肤依然光滑细腻，如玉如脂，必有其养生之道。”
乌子衣摇头：“养生养到境界，已背离‘生’之原意。”
林家生说：“想长生，没点道行哪行。要么采阴补阳，要么童男童女，要么仙人酒炼人丹。”
“人老总得有个老样，追求长生，本身就不是一种正常的养生心态。人生下来就要老，老了就要死，这是自然法则。”乌子衣说道。
林家生摆摆手，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用人炼丹，这个法子相传传自林灵素之手。是这妖道发明的，当时他是要进献给宋徽宗。谁知天道不爽，宋徽宗虽想长生，但老天爷要灭他。后来被大金抓到，死在异国他乡。可见人道之上还是有天道的。”
乌子衣猛然醒悟：“无相是断梁派传人，而断梁一派祖师爷恰恰是林灵素身边的小童林二。”
林家生道：“使用这些伤天害理的手段，日后必遭报应。那时我之所以委曲求全，倒不是说贪生怕死，而是滢滢她还未长成。我那口子本来就走得早，我再遇害扔下孤零零的她，可怎么办？女孩毕竟不是男孩子，你乌子衣大可以隐姓埋名忍辱偷生东躲西藏，而她一个女孩子如此苟活会遇到什么事谁也说不好。现在她长大了，我也可以放手了。而且事情现在再不制止，已然失控！”
“失控？！怎么讲？”
“失控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受的滋味。现在髓晶已经提炼而出，无相要把它拿到千悲寺做进一步处理。一旦髓晶被炼化，受害的是一方百姓。不能让他这么胡搞！对了，子衣，我问你件事，老太爷和你接触时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乌子衣莫名其妙：“应该没有吧，我只见过他三次面，每一次都相隔很久，而且是半夜翻墙进去的。当时就我和他两人。”
林家生揉眉：“那秦云鹏是怎么知道，你和他父亲暗地里有过接触？有些事对于秦云鹏来说属于‘逆鳞’，触者必死。他的家族隐秘往事便是其中一件。乌子衣你应该能晓得其中利害，做事实在太不小心。”
乌子衣豁然站起：“不能再在这里猜测了，林叔叔，你先去千悲寺，我赶往秦肖家，一查究竟。”
林家生点头：“我正有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