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娘死的早,就和老爹相依为命,一老一小都是光棍。高老头正在家里吃着炒花生,喝着小酒,冷不丁一眼看见儿子跌跌撞撞走进来。他放下筷子走出去,看到高文的脸色不对,立时说道:“你这又在外面作出什么祸了?”高文憋了一肚子气,老爹上来没说安慰两句,张口就没好话,他气不过随口说道:“我死了也不用你管。”高老头脸马上沉下来,一把扯过儿子的胳膊,号号脉:“你这是中了尸毒,到底怎么回事?和老皮家下葬是不是有关?”虽然打了一针,但药劲还没发挥作用,高文肚子较劲的疼,他呻吟一声:“没事,村卫生所王大夫给我打了一针。”
高老头冷笑:“这是尸毒,就他那行脚庸医能治得了?”他把儿子扶到正堂坐下,自己去了后屋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不一会儿手里捏着个黄丸子出来,用蒜棒捣碎,热水泡开,递给高文:“喝了。”高文一仰脖全倒进嘴里,这药入口极是辛辣,如喉时发甜,到了肚子里只剩下一团热火了。夜晚天高风凉,可高文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那么适用,心想自己爹毕竟是爹,平时不说,关键时候还是心疼儿子的。他口气改善不少:“爹,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克尸毒的药丸,早年间你爷爷留下来的药方。”
“是祖传的吧?”高文来了兴趣:“爹,有这样的好东西你不早拿出来。刚才同样是开棺验尸,我就中了尸毒疼得死去活来,而那个新来的小乌先生就一点事没有,当时我就奇怪。现在是明白了,人家这是有货啊。”
高老头没接话茬,喝口酒说:“小文,今天咱爷俩掏心窝子说点家里话,行不?”
高文笑:“有什么你就说吧,跟我这么客气。”
高老头用筷子夹了个花生在嘴里嚼,半晌才说道:“小文,爹跟你商量个事,我这些年干木匠攒了点钱,咱们搬到县里去住吧。”
高文惊愕:“村里住好好的,搬它干什么。再说我现在上大学,处处用钱。要说搬,等我工作以后吧,有了经济能力,咱们上市里买个大房子,我养你老。”
高老头说:“不搬也行,你答应爹,把那些风水什么书都给烧了吧,你也别有事没事到后山去什么考察,老老实实念书,毕业了找个好工作。”
“我念书找工作跟看风水有什么关系?”高文有点恼怒:“这是我的爱好。你非看我出去胡混,吃喝嫖赌才开心?人总得有点爱好,我就好风水,我这辈子就干上它了..”话音没落,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大嘴巴,高老头布满皱纹的脸阴云密布:“我说烧了就烧了!”
“操。”高文一股火直冲顶梁门,他咬咬牙看着自己老爹:“行,烧吧,烧完我就死去!”
高老头一辈子木讷,也不会说个话,这时也气的脸红脖子粗,砸着木桌,磕磕巴巴地说:“风水,是关乎生死大事!就你这直愣愣的性子,今天中尸毒还是轻的,保不齐明天就又出什么岔子…把自己祸害了是小,耽误人家是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就不信看风水还能把人给看死!老封建渣滓。”
高老头气极了,上去照着儿子就是一脚,高文也没什么思想准备,正踹在腰眼,他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惨笑:“行,行,行。太好了。”说着,自己勉强站起,一步一瘸地出了大院。
高老头一辈子没对孩子动过手,看到高文背影,心里一哆嗦,如针扎一般。他摇摇头,垂头丧气地呆坐在椅子上。屋外寒山灯火,竟是如此惆怅。
高文来到皮家找到皮威大吐口水,皮威陪着兄弟干了一瓶白酒,两人都有点高了。皮威哑着嗓子说:“这就是代沟啊!我说句不好听的,我家老头也这么个德性,别看他厂子干这么大,还是脱不了一身的农民气。这上一代人思维保守,眼前就针鼻那么大的地方。你甭管他们,咱们该干干。”
“对,该干干!”高文脸色涨红:“操,我倒要看看能出什么事,还能把天捅个窟窿不成。”
“唉,你说窟窿,我想起个事。”皮威说道:“前两天村里的胖墩去后山放羊,有只黑羊跑丢了,他这个找啊,最后在甲子沟附近你猜他找到什么了?”
“什么?”
“找到一个大窟窿,周围整整齐齐码着石头,长着一人多高的乱草。本来这样的洞漫山遍野都是,不过这个地方引起胖墩的注意,主要是两个非常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高文喝高了,脑子转得比平时慢。
“第一,这山洞到底是人工的还是天然形成的。我觉得是人工的,据胖墩说,洞口码着摆放整齐的石头,错落有致,很明显是有人堆上去的。如果这洞是人工的,那挖的人想干什么?”
“嗯,有点道理。第二呢?”
“第二就是洞口的一块巨石,这石头不知怎么的,滚落在一边,如果没动,胖墩根本发现不了。他说石头原来的印记特别深,一看就是有年头了,旁边还有铁铲的痕迹。”
“还有就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们这里的风水叫鲤鱼盆…”
“什么鲤鱼盆。那叫鲤鱼池,你真是个文盲。”
“嗨,管它叫什么。我可记得你说过有个藏风纳水的宝地——鲤鱼眼的位置,大概就在甲子沟一代。”
“嗯,是有这么一说。甲子沟山高林密,而且是村里的禁区,我那时也就说说而已。我记得你们几个还想去看看,让太爷爷骂了一顿。”
皮威眨着眼:“怎么样?趁这个乱劲,咱俩去探探如何?我是怎么想的,咱们村是没人敢去的,可那里居然还有铁铲的痕迹,这是明显有外人来我们村捡便宜啊。对不对,村有村界,国家和国家之间还有个界限呢,这帮狗崽子居然敢跑到我们头上拉屎,咱们不能就这么完了。”
“有道理。”高文把手里的烟狠狠掐灭:“老头越不让干,我越干。甭管什么鲤鱼眼,就是龙眼,我也得给它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