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你看,先用着吧,以后再说。”王若乐说着就带上门出去了。李同也没再开口,等王若乐的皮鞋声过了楼梯,才起来将大信封拿了,也没看,就放到自己的包里。省里经贸考察团是下月初出发,一个月,名义上是学习。南山市除了李同外,还安排了矿机集团的老总方本成。安排老总和副书记一道出国学习,这用意是很良苦的。一方面,老总也是得学学人家外国企业发展的经验,另一方面,老总的经费开支相对来说自由。国外不比国内,谁来解决领导干部的开支问题?老总们心知肚明。方本成早已同李同说过了,经费由他先一把带着,回来再结算。现在,王若乐又来插这一脚。王若乐这人在南山地面上,十分特殊。他是环卫局长,也是众多企业的股东。他总是在出其不意地时候给领导们送上领导们所需要的,而且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这么多年了,王若乐似乎没有直接找过李同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包括招标,土地,甚至税收,贷款,他统统没有找过。当年,李同还是市委办秘书时,王若乐就在江湖上有些影响了。他每次到市委办,见人就发烟,没事就请酒。但过后,基本不求人做事。李同当副秘书长之后,王若乐就不是见面发烟了,而是逢年过节送烟送卡。这么些年了,一直没断。倘若王若乐真地找李同办过什么难办的事,那李同还会觉得他是有所图。但事实上,一件没有。有时,李同也想:南山地面上,王若乐真的能全部摆平?
有所图的交往,一两次就断了,利益使然;无所图的交往,往往更加深入;王若乐的高明,便可见一斑了。
下午三点半,李同便出发了。他先到省委组织部见了李然副部长。李然也是南山人,状元李后代。他带给李然三套南山丝绸内衣,一套男用,两套女用。为什么不是一男一女,这其实是李同特意考虑的。两套女用内衣,李然可以既拿回家一套,又可以用到该用之处一套。李然收了内衣,说南山的丝绸好,穿着身子舒服,身子一舒服,什么事都舒服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李同问及南山人事安排,李然说省委没拿意见,不过听说宋雄书记给省委有个汇报,组织部没看到。但是,听洪波部长意思,可能南山班子里会有所调整。可以肯定的是,有人要出来。西平市的黄市长去年就调到省计生委了,市长位置一直空着。
“这个你得努力。”李然拍拍李同的肩膀。
“努力?”李同笑笑,“这事努力得了?”
“当然努力得了!”李然说:“可以直接给叶昆同志汇报的。”
“嗯。”
“不过叶这人……哈哈,不说了,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
两个人转了话题,谈到南山经济发展。李然说南山这几年落后了,落后就得挨打,连干部的使用都受到影响。当务之急,是得把经济搞上来。一个地方,干部再怎么斗,人事再怎么动,内部再怎么乱,终结到一点,还是经济能不能上去。经济上去了,在官场上就有了筹码。早年广东沿海,经济飞速发展,那里的官员出来,个个牛皮轰轰。你再看那西部地区的官员,无论级别多大,出来了总是显得萎靡。财政没钱,GDPI 不硬,你拿什么说话?李同说部长这话说到了当下中国官场政治的一个核心——时间在往前,官场也在发展。早些年,单纯地混,在官场也能一路高升。但如今不行了,特别是身为主要负责人,没有能力、没有魅力、没有功力,是难以胜任的。GDP这个东西太微妙了,不能单纯以鸡的屁来衡量政绩,但又不可以丢开鸡的屁来考察政绩。官员们与GDP的关系,就像用生孩子衡量一个男人的生殖能力一样,你再能“挺”,但不生孩子就说明不了问题。一生孩子,那就是最大的证明。李然听着李同这话,心里有点异样。不生孩子这可是李同的疼处,一个人拿自己的疼处来说明问题,恰恰是表示他对这个问题理解得透彻,领悟得深入。而且,李然想:这个比喻新颖生动,甚至可以在全国推广的。
出了组织部,李同让司机先开车送他到绿地广场。司机知道李同书记是必定会去绿地广场的,那里的第十二幢房子里,有李同书记在省城栽下的一树梦。
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五点半,李同下楼上车,正好接到王若乐的电话,告知在皇冠三个8。李同“嗯”了声,闭上眼养神。不一会儿,就又重回到刚才那个梦里。梦里的李同副书记斗志高昂,而年轻的小米则娇羞不已。小米本来是南山市桃源县的一个农家女子。十二年前,她家曾是李同的扶贫对象。后来她上了大学,毕业后李同给她找了一家外企工作。天地良心,一直到小米工作,李同和她的关系,都是工作关系,扶贫关系。出现转机是在一次酒席上。李同到省城请客,就喊了小米。那天李同喝多了,醉得一塌糊涂。小米送他回宾馆,结果在那张高级的宽大的床上,一切就发生了。李同醒来时发现小米的处女血在床单上盛开着,如同一朵细微的莲花。他揽着小米娇弱的身子道:我会负责的。只要你愿意。小米点点头。稍后,李同在绿地广场买了套房子,户头上直接写着小米的名字。每回李同到省城来,只要方便,就给小米发个信息。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单纯为小米到省城的,更不会让小米在南山同他见面。他知道:如今官场官员有情人是正常的,没有情人只能说明你情商不高;但有情人出事就不正常了,有情人不出事才能说明你处理问题的能力足够强大。人的问题都能处理,还有什么问题处理不了?换一句悖论的话:连个女人的问题都处理不了,你还能处理什么?
李同把同小米的关系,当作他心中的一个梦。这个梦,除了司机稍稍知道外,他坚信是没有人任何人知道的。梦就是梦,他绝对不会让它回到现实。回到现实中,是官场上的一切。官场上是没有梦的,官场上只有梦醒后的一地鸡毛。
花木荣
“会议到此为止,一周以后请各部门拿出具体意见,直接给我和高市长汇报。”花木荣丢下这句话,就起身出了会议室。她动作之麻利,活像当年的英雄花木兰。也许早年花政委给女儿取花木荣这个名字,本身就有这个寓意,希望女儿能像花木兰一样,叱咤风云。事实上,在南山政坛上,花木荣就是花木兰。花木兰是女扮男装,后来也有“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时候,而花木荣副市长呢?人们看见的永远都是风风火火的一个粗大的女人。从二十多岁在乡镇当妇联主任开始,一直到现在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花木荣官职高了,脾气大了,腰围粗了,女人味却越来越少了。
很多人说:女人一当官,就不男不女了。连一些著名的官场小说中,女性形象也是男性的,稍好一点的是偏中性。对这一点,笔者是反对的,也是不能同意的。就笔者这么多年与官场官员们的接触,女性官员中也有相当多的柔情女子。她们既是官场能人,也是家庭贤妻良母。在官场角色与女性日常角色中,她们自如穿梭,写就了不平凡的人生。本调查报告中将要提到的另外两位女性:南山市检察院检察长王若男(这也是悬壶王家族,但与王若乐已出五服),共青团南山市委书记都霞,都是一把手,但又都是被人称道的好妻子、好母亲。颠覆官场女性形象,非正直的小说家所为。笔者素描花木荣副市长,也是出于真实,与笔者所主张的官场女性形象无关。
花木荣是个急性子,昨天给莫大民报告了新城重新启动后,昨天晚上就打电话给宋雄书记。宋雄说这事得研究下,但前期工作可以做。花木荣说这就好,《南山市“十一五”发展规划》中明确提出要建成南部新城,我们不能因为在新城建设上出了点事,就停止。那么多的地在荒废着,那么多的基础设施在停着,那么多的征地农民在看着,甚至全市人民都在看着。“十一五”马上就要结束了,再不重新启动,难道要等到“十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