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草原,冷清。
踢散了早早熄灭的篝火,唤醒那匹迟钝而贪睡的老马,于谦让凤儿抱住苏素素坐在马上,自己牵着,启程。
“我们为什么要连夜走啊?我都还没好好睡一觉呢。”凤儿问道。
于谦白了她一眼,道。
“你是傻子么?连这家伙都找到了我们,你以为后面的追兵还远么?我们现在不走,恐怕一觉醒来就到了滨州的大牢里了!或者说,你想变成这家伙一样?”
于谦所提及的“家伙”,就是苏素素。
凤儿看了身前苏素素的惨样一眼,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也就不再过问这事了。
不过,一路上,她的话还很多。
“如果不给她解毒的话,她会怎么样?”
“会死。”
“你为什么不给她包扎?”
“她自己包扎好了。”
“你……”
“你烦不烦?”
于谦报怨起来。
而凤儿微微一笑,侧下身子。
她递过手里的一团东西,到于谦眼前。
“你饿么?”
“嗯?”
于谦微微一愕,抬头看去,见是凤儿倩目笑兮。
低头一看,残破的包装里,是露出来的烧鸡。
他呆住了。
烧鸡没有了两只腿。
“饿了?吃了吧。前面的路还很长呢。”
……
傲立于某处可以俯瞰大半草原的土坡之上,一身戎装的圣教圣殿大骑士长方芳远望着离去至天地一线的三人一马,不发一言。
直到了他们都消失于地平线上,她才缓缓地转过身。
现在,她的身前,齐刷刷地跪着五排五纵的黑甲骑士。
他们高大而身披重甲的战马静悄悄地站在他们身边,甚至连一声喷嚏都没发出。
静悄悄的,好像这二十五人是没有生命的机械一般。
空气中都弥漫着冷冰冰的味道。
终于,前排正中央一名骑士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氛围。
他谨慎地问道。
“大人,我们为什么不追过去?将那些异端杀死!”
这位骑士说话中满满是圣教的味道,毫无拖泥带水与无用的修饰,比如说“赶尽杀绝”之类的话就没有,而是简单而直接的“杀死”。
因为这一支人数只有二十五人的的骑士,无一不是圣教圣殿中在黑暗中的精锐力量。他们被称为“守夜人”。能拥有这个称号的,无一不是心狠手辣而且行事果断之人。
“笨蛋!”
方芳却一点都没有给这些精锐人士一点儿面子,直接骂了起来,显然,她在圣教中的地位要比这些人高很多。
“三十人,追杀毫无抵抗能力的逃跑的囚犯,却折损了五人,剩下了你们这些废物!如今,那些人已经会合,岂是你们能撼动的?你们不怜惜自己的命我不管,但请注意,你们死了,我需要替你们背锅。分队长,你回去好好准备,如何跟圣巅交代吧!”
“可是……”
被方芳称为分队长的这人想要争辩。
方芳一怒。
“没什么可是的。失败就是失败!失败者就是失败者!你失败还要在敌人身上找理由,就连失败者都不如了!”
方芳冷脸甩下这句话后,牵过旁边的一匹马来,翻身跃上,同着清冷的月光,更加寒冷的目光射在马下某人的脑勺上。
“分队长,我希望你死前,能记住我这句话。””
“……是。”
似乎内心挣扎了好久,那半跪着的人重重地答道。
方芳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声答复,之后,一拉缰绳,跃马折返向滨州的方向去了。
直到方芳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上,这些留在原地的这些人才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他们所有人都与刚刚说话那人隔开了距离,纷纷上马,跟随着方芳去了。
独留下那人迟迟未动。
他等着,过了许久,直到众人也都消失在了地平线上,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抹开了喉咙。
身边,他的那匹战马也跟着哀嚎一声,倒了下去。
飞奔的骏马上,一名脸上还残留着稚嫩肤色的骑士,从怀里掏出特制的牛皮纸和毛笔来,就在马背上研墨,沾了墨水,然后问身边另外一老成的骑士道。
“今天的日志应该怎么写?”
那骑士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
“就写,‘某年某月某日,某人令我等除异端几人,分队长与其他五名同伴战死,异端逃脱。’”
“这要不要上报?”
“不要。”
“是,副分队长,噢不,分队长!”
恭维的话不嫌多,老成的骑士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三弟,毛笔字这分手艺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可得好好继承。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能回去了……还能在过年的时候,继续给人家写些对联,赚些外快呢!”
“可是,大哥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就没这么多绊子了。大哥是这样,那五个家伙也是这样……”
……
草原上,那孤零零的一人一马的尸体旁边,空气一阵诡异地涟漪起来,就像是水波纹一样,接着,从涟漪里飘出来一个影子。
它先瞧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若有所悟,接着静静地飘在半空,远望着众骑士消失的远方,却能听到已经在几里地之外的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半响后,似乎从浩瀚中,飘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唉,死在同伴手里,自然比死在敌人手里可怜得多!”
这叹息慢慢地消散于浩瀚里后,影子也慢慢消失了。
……
苏素素在逃跑!
她明白,如果她不跑,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不知道是叫做没有人、破喉咙还是手杰克的古怪骷髅,肯定不会放过她!
但在这茫茫草原上,到处都只是草,任凭她跑得再用劲,再快,再远,所见的还是草,就像是没有逃一样。
“不!”
苏素素终于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在跑!
周围的景色不是因为都在草原上而显得一成不变,而是根本就没有变过!
自己跑了不知道多远,多快,到头来,都是在这原地踏步!
“这是怎么回事?”
苏素素惶恐了起来。
这是她继被方芳抓到暗室,再被手杰克恐吓,接着装作小解而逃离到现在,第三次感觉到那股连脊梁骨都透着寒意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