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冽第一次见到荣绒的时候,脑中闪现的第一个词就是弱不禁风。当时荣绒的脸因为高温热的红扑扑的,刘海湿成一绺绺贴在额头上,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
但是当荣绒硬把颤抖的声音武装的中气十足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叶楠冽觉得这个女生或许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软趴趴的很好欺负。
特别是在了解了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租房子以后。
说来都是缘分,荣绒追求的那个家伙居然跟自己弟弟是一个宿舍的,而且自家弟弟对这个初见面的室友表现出了过度的好感。这让他觉得一个女生,能够为一个如此优秀的男生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后来他发现他想错了。
荣绒爱着的那个人,并不爱她。
他爱的那个人也不属于他。
叶楠冽自认为比这几个小孩子多吃过几年盐,但在这种感情方面他还是给不出任何过来人的经验。
毕竟他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单身汉。
一开始是出于对自己房客的关心,叶楠冽开始变着法的向自己的弟弟询问和夏翌有关的所有信息,每天打电话频繁到叶卿笙都调笑说他是不是爱上夏翌了。
当然不是这样。叶楠冽虽然单身但是性向还是很正常的,不过叶卿笙的话也在一定程度上点醒了他。
只是一个房客而已,为什么要关心到这种程度。
意识到自己的多管闲事之后叶楠冽放弃了现在的做法,渐渐的把夏翌和荣绒的事情淡忘,和荣绒也恢复到了之前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叶楠冽知道荣绒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了,但是很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过问,依旧像原来一样如果他因为熬夜起不来床的时候主动做上一份早餐,或者在他忘带钥匙的时候提前赶回家给他留门。
叶楠冽觉得很暖心,在叶卿笙上了大学之后他不至于找不到家的感觉。
可是这没有什么,荣绒是他的房客,他是荣绒的房东。
没有除此之外的别的什么关系。
直到他得知荣绒要为了夏翌去学校的餐厅工作。
当时他的心中是憋了一团火的,他不知道夏翌这孩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让荣绒为他坐到这个地步。
在闷热的后勤浪费自己的青春。
但是他那个时候没有想好应该怎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轻重的孩子,所以只是在她第一天上班回来累瘫在沙发上的时候默不作声地过去帮她揉肩,再拉着她的手处理因为机械式的操作而大意被刀子割出的伤口。
他记得,当他碰上荣绒的身体的时候,这孩子立马绷直了身体往旁边挪了好远,用了一种戒备的眼神盯着他,好像他是饿狼一般。
那时候他就心酸的懂得,面前的这个孩子,除了夏翌,怕是再没有跟别的男生有过过多的接触。
她的二十年全部都绑在了夏翌的身上。
存上了二十年,账户却依旧为零。
没有任何回报,更别提别的什么利息。
“不是很累吗?我只是帮你按一按。”
“那……那就麻烦了。”荣绒脸微微一红,在叶楠冽的手碰上她的肩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因为疲惫,在叶楠冽帮她按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沉沉睡去。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带到了一艘摇摇晃晃的船上,周身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任何人。
夏翌?荣绒探出手去,企图在这片漆黑中抓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的手,结果却扑了个空。
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边什么都没有。
叶楠冽将荣绒放到床上,看着她眼角突然滑落的泪珠有些心悸。
他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心疼这个孩子,很心疼。
所以当叶卿笙打电话告诉他说要帮荣绒追夏翌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毕竟他心中所想是让荣绒得到幸福,有一个人帮忙固然是好的,若是没人帮忙,自己出手也未尝不可以。
但是他轻视了夏翌对慕允涵的感情。
荣绒那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在这个刚刚送走了慕允涵的房子里,对着刚刚送走了慕允涵的叶楠冽哭的像是一个孩子。
叶楠冽发誓他当时的心情并不比荣绒好受。
他听着荣绒断断续续的没有任何逻辑的话,只能伸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来提供自己能给的安慰。
荣绒,夏翌,慕允涵。
这三个人似乎是生来就要纠缠在一起的,丝丝缕缕像是切断的莲藕,一节离开粘连着另外的一节。
不痛死不得罢休。
本就是一场声嘶力竭的追逐游戏,考验的就是自身对这场感情的忠诚和彼此的耐力。
慕允涵是飞的最远的,她牵扯着夏翌,夏翌在半空中飞的摇摇欲坠,身后扯着一根线,牵着在地上跑的跌跌撞撞的荣绒。
叶楠冽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拿着一个帕子默不作声的跟在了荣绒的身后,时不时为她擦去膝盖和手上被擦破皮流出的血,然后站在一旁,继续看着荣绒跌倒,再顽强地爬起来。
叶楠冽没有办法帮荣绒剪断她身上被夏翌绑上的绳子,他也不敢剪。
因为他害怕当他的剪刀挥出的那一刻,荣绒会恨他。
他不想这个一直屁颠屁颠为自己爱情奔波的孩子恨他。
所以他只好躲在一边,为这个孩子提供一个港湾。
供她休息,给她打气。
叶楠冽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喜欢,他没想着去深究,也没想着就这么硬生生把荣绒从夏翌的身边给扯回来。因为他明白,虽然现在荣绒经常哭的双眼红肿,但她做的是她心甘情愿的事情,是证明她无悔的青春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在任何人都不重视她的时候把被当成垃圾扔掉的她捡回家,给她洗上一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柔声问她:“你还想追求夏翌吗?想怎么做?有没有我可以帮你的地方?”
他只要还能够触碰到这个孩子就足够了。
或许他不说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感情,但是叶卿笙看出来了,这个从小跟他没大没小的孩子直接了当地问了他:“哥,你是不是喜欢上荣绒了?”
叶楠冽当即就否定了。他知道叶卿笙一向敏感,多说无益还不如死都不认。
可是那之后不久叶卿笙就邀请他去参加他们学校的舞会,带着荣绒一起。
这次邀请表面上是为了荣绒和夏翌,实际上是叶卿笙为了给叶楠冽和荣绒一次机会。
可是这次机会随着舞台的倒塌也一并塌了。
叶卿笙住了医院,荣绒跟着夏翌去了上海跟慕允涵做最后一场道别。
叶楠冽清楚的记得,在那天夏翌说了要跟荣绒一起去上海之后,叶卿笙瘪着嘴,拉着自己的袖子可怜巴巴地哭了。
他说:“哥,对不起。”
或许叶卿笙觉得,如果早点发现自己对荣绒的感情之后,他是不会站在荣绒和夏翌这边的。
可是结果已经定了,没有办法回头了。
叶楠冽揉了揉叶卿笙的头发,弹了下他的额头取笑道:“都多大了还哭,小心找不到老婆。”
两人都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中的苦涩还有即将破裂的像是玻璃一样的感情。
那天晚上叶卿笙说要安慰叶楠冽非要跟他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睡觉,结果叶楠冽顾忌着他的伤腿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叶楠冽觉得,能够看到自家弟弟找到女朋友,再看着夏翌跟荣绒走到一起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自己孑然一身,倒也洒脱。
但是叶楠冽也有一点遗憾,因为夏翌跟荣绒最终还是在一起了所以他没有办法把这句话传达给荣绒。
他其实一直想对荣绒说——
“我会在这里等你。”
一直,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