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四处都找不到娘娘,娘娘会不会出了承乾宫?”“找啊!找到人再来和朕说话!”玄烨也不听别人说什么,手一挥,满桌的茶水碗碟撒了一地。
“娘娘!娘娘!”瑢林一大早就去东屋准备叫奶妈起来喂奶,谁知正发现蜷缩在东屋廊下墙角的静兮。瑢林这一喊,知秋魏珠等全都迅速围拢过来,玄烨听到声音上前,只见静兮双眼紧闭,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知秋一边哭着一边摇静兮,却见静兮身子一摆就要往下倒去,玄烨双手扶正用额头对碰,只觉温度烫的吓人。一把抱起冲进屋里。
“皇上,娘娘虽然只是发烧,可是娘娘还在月内,就算身子复原了恐怕也会烙下毛病,而且娘娘生公主的时候就是难产,身子一直都虚弱,以后可能再难得子了。”“狗屁!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朕现在要让皇贵妃醒过来!让皇贵妃醒过来!”玄烨一把揪住陈远的衣襟,眼神凶狠。床下跪了一大群的太医见状纷纷扑地磕头。“奴——奴才现在就给皇——皇贵妃娘娘施针”陈远哆哆嗦嗦,吓得心脏似乎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似得。玄烨一听此话,甩手一扔,陈远就跌坐在床边。
“皇上,早朝就要开始了,大臣都在太和殿等了。”半夜,李德全见皇上皇贵妃睡着了,才去乾清宫拿龙袍发冠等东西,谁知一回来,竟发现皇贵妃晕倒在床上,不禁吓了一跳。
“皇上,大臣都到了。”见玄烨没有反应,李德全只能擦擦汗,再次低声谏言。玄烨正一脸严肃的看着陈远下针,耳边李德全却一直在滴滴呱呱,横眉一瞪“让他们等着!”“可是皇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李德全冒死继续开口。“而且太皇太后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万一再说——”“皇上,娘娘有我们呢,您就放心吧。”知秋见李德全一脸悲壮,开口劝道。玄烨皱眉看看静兮,回身嘱咐“你们娘娘醒了,马上来告诉朕。”“是。”知秋应声回答。
“咳咳——”一声低咳,知秋忙端着药碗上前扶起静兮。“娘娘醒了,身子可舒服一点?奴婢去叫太医。”“咳咳——不用了。”身子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声音就如同风中撕裂了的老树皮,沙哑难受。“那娘娘先把要喝了。”药已经温了不下三四遍,那碗底浓重的药渣子就如同没有底的旋窝,几十种中药混合起来的气味,让人抑制不住的想吐。
偏过头,微闭上眼。“娘娘!把药喝了吧,知秋求你了!”知秋急的端着药碗凑到静兮面前,眼眶红红的。“咳咳——妤卿的肚兜呢。”伸手满床的摸索,有气无力的看着知秋,眼神充满渴求。“娘娘!公主已经没了!你要振作一点啊!娘娘!”知秋不忍心再看着静兮这样颓废下去,含泪说道。“肚兜呢?肚兜——”眼见知秋不肯帮忙寻找,静兮作势就要起床。“娘娘!把药喝了奴婢就给你拿来,好不好?把药喝了。”知秋见静兮这样,只能投降。静兮一脸的怀疑,端起药碗,一口气仰头喝下。
“娘娘,虽然公主已经没了,可是只要娘娘振作起来!以后还是会有孩子的。”“妤卿是怎么没的?”静兮完全不理会知秋,摸着肚兜上的鸳鸯好像摸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公主,产婆说公主本来就不是足月出生的,而且娘娘的身子本来就弱,又遭那一劫,公主——没过七天就——就——”知秋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嘴,落下泪来。“妤卿!我的妤卿!啊!咳咳咳——咳咳咳——”静兮摸着肚子上的那条疤,痛哭的不能自己。“娘娘!娘娘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静兮猛烈的咳嗽,知秋看着心里也不好受,使劲的摇晃她的肩膀,好像就想这样把人摇醒。
“知秋,你说是不是老天爷看我要了捻巧的孩子,来惩罚我的?你说是不是?咳咳咳——咳咳咳——”“不是的!娘娘不是的!巧常在本来就出身低微,就算没有娘娘四阿哥也不可能在他亲额娘那边!”“咳咳咳——”又是一声猛烈的咳嗽,血腥味充满口腔。“娘娘!娘娘奴婢去叫太医。”一道血痕划过嘴角,知秋吓得束手无策。“不要!”一把扯过知秋,使劲摇头。“不要,不要!让我静一静,静一静就好。”靠着床沿,慢慢滑下,自己给自己盖好被子。
“兮儿!兮儿!”玄烨一下朝,也顾不得用午膳,就吩咐李德全把奏折全都搬来承乾宫。“娘娘醒了,刚刚吃了药,又睡着了。”知秋小声回答,玄烨点点头,轻声走到床边,看着静兮带青的面庞,无言轻叹。
“昨儿个八公主连夜火化了,今儿早上去了玉蝶。”“咳咳咳——她知道吗?”容若捶着胸口的手顿了顿。“公子,您还是担心着自个吧,您若再不吃药,病可拖不得了!”容若哂笑,撑着台桌,勉强站起来,因为寒疾反复,浑身都是一股病气,脸上也是瘦巴巴的,凹陷下去,颧骨凸高,双颊显着不正常的红晕。
端着小碗,一点点喂着帘外的红嘴小鸟。“我这破败身子,早就不中用了。咳咳咳——她还好吗?”小单子托着容若,抿了抿嘴角“刚升了皇贵妃!有什么好不好的!人家在那儿享福着呢,公子你值得吗!”容若也不恼,眼底透着橙亮的笑。
梨花开了又落,静兮再也没有出过宫门,每晚玄烨都会来,静兮只是装睡。
“娘娘,昨儿下了雨,波斯国进贡的蝴蝶兰终于开花了!”知秋抱着青瓷爪盆进屋,撒过一丝光亮。承乾宫年底刚换上了羽纱梨白,太医说皇贵妃需要静养,羽纱梨白果然是极好的,平日里连太阳都照不进来。
静兮缓缓睁眼,却是没有焦点,任由知秋洗漱。斜眼望去,蝴蝶兰是没有香味的,种在青瓷爪盆里托出一杆细长茁壮的花荆,深蓝中透着一点雍容,看上去倒真像蝴蝶。“惠嫔最爱蝴蝶兰了。”静兮闭眼悠悠开口。“娘娘!”知秋梳妆的手颤了颤,小心的观察静兮的脸色,但她却不再开口。
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口气里透着新鲜。“娘娘!”不过是一碗茶的功夫,静兮就走了出来,知秋赶紧拿过大氅来给静兮披上。“不冷。”“娘娘!”静兮也不多话,垂了垂眼。
“娘娘去哪里?”一抬头眼前却是长春宫的牌匾,知秋颤颤开口。静兮也不答话,只是站在宫门前,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要用午膳了,娘娘回去吧。”知秋又开口。“惠嫔——不住这里了。”无法,知秋只能再劝。静兮无言,转头看像知秋。等着下文。
原来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草木凄凄,长到宫门口,无名的小花随地张扬,斑驳的红漆大门刀刀裂痕,门口的太监倒是一人一个长棍,打着呵欠上来行礼。
进了宫门,窗倒门斜,一致开排的宫院,隔成了数到房间。没有宫人,没有小厨房,没有食盒,只有随处可见的破布,蜘蛛网,过街老鼠。
“再打!使点劲!继续!你还想不想吃饭了!”越往里走,声音由远及近。在石阶前止了步。一身漆黑的亵衣,头发粘成了数到铁丝状的东西,胡乱披在脑后,双手死命扇着自己的脸颊,好几处都被指甲刮破了皮。一双通红的眼睛,不时的舔舔嘴角,看向对面妇人手里的食盒。这是惠嫔?曾经娇娇丽丽说着浑话的明惠格格?盛傲后宫,艳丽四射的惠嫔吗?
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捻巧翩然一笑,放下食盒,明惠连忙掀开盖子,用手直接抓起东西塞向口中。
“参见皇贵妃娘娘。”捻巧走下台阶,不等说平身,自己站了起来,弯腰附耳“皇贵妃娘娘今天倒是好兴致,来看看她,不知心里可满意?这点小事您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吧,皇上仁慈,可是只要皇贵妃您在皇上耳边说几句,明天您就可以见不到她了,不是吗?”“巧常在何必呢?”“何必?若是没有她!皇后还在呢!”捻巧眼里划过一丝阴辣。“若是没有她,你也不是巧常在。现在你的心里,还有布丽吗?你的野心早已远远大于你的衷心了,所以别再拿布丽当借口了。你现在这样对她,大阿哥还在呢!你不怕有报应吗。”“哦?不劳皇贵妃为我操心了。人都是有报应的,四阿哥,八公主,不就是吗?只是皇贵妃的报应似乎来的比较快。”“你!”知秋瞪着捻巧,气的发抖。静兮缓缓闭眼,任由捻巧的衣袖划过肩头。
食盒被打翻了,明惠用亵衣好好包裹着几个馒头,缩到最里边。“她真的是疯了。”知秋也看不下去了,背过身去。“她和我有什么区别?”看了许久,静兮反而笑了,走上前去,在明惠的惊恐之中,把一朵蓝紫色的蝴蝶兰插进她的发丝。“娘娘!”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她比我自在,她还有大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