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这孩子病的那么重,也不去请太医来看看。”咸福宫内一片忙乱,纱跞病重,而皇上恰巧不在宫中,因汤若望病逝,玄烨前去祭拜。“太皇太后的心意纱跞心领了,只可惜纱跞没有福气要先走一步了。”思茵站在一旁摇摇头,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啊。
因现在宫中除了皇后,其它人都没有封号,原本还想再等几年,哪知竟出了这样的事。皇陵未修,布木布泰决议把纱跞迁回科尔沁下葬。玄烨本就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并未说什么。
“格格,咸福宫那边的跞小主没了。”站在映漴湖边看荷花,只听知秋说道。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跞小主?”“就是以前的纱跞格格,也是自小就住在宫里的,格格应该见过。”听她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几时没的?”“奴婢也不知,只是说要迁回科尔沁下葬。”“迁回科尔沁?咳咳——”我有些震惊,已不是完璧之身,竟要回迁故土下葬,那岂不是耻辱!
“皇上就没说什么吗?”“好像没有,皇上那时去祭拜前钦天监监正了,连最后一面也没看到。回来听说这件事之后就直接去了慈宁宫。”“这样啊……”我垂下眼帘,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人都是能做到如此,那我呢?
过了一道垂花门,阶下用石子铺成甬路,只见映漴湖的假山处,站着一俏丽人影。
“静儿妹妹也在这儿啊,本宫原以为是看错了呢。”我转身“静兮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芮主子请安。”“我们之间原不用这么多的礼数。”芳萱伸手扶起静兮。“谢皇后娘娘。咳咳——知秋还煎了药放在桌上,原是只出来一会儿的,现在怕是药也该凉了,我就先回了。”“你呀,也要常来坤宁宫玩玩。深宫寂寞,难得找到一个说话的人儿。”“是——静兮先告退了。”不想与芳萱多呆,与她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莫名压抑。咳嗽老不见好,问太医院要了几个方子,才算是有所好转。
“格格先去吃药吧,奴婢去御膳房拿些点心来。”我点了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吃了那么多的药汤,现在竟感受不到一丝的苦味了。“咳咳——咳咳——”咳嗽着走进暖阁,却见玄烨正摆弄着我放在炕桌上的干梨花,四目相对,一时尴尬。
“静兮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你——我——你不用这么多礼,快起来。”说着玄烨就上前来扶起静兮。我手往里一缩,不着痕迹的避让开来。
“皇上大驾光临,民女有失远还望皇上不要怪罪才好。”玄烨蹙紧眉头,心中微微有些怒气“你非要这样与朕说话吗,朕还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彼此都平静下来了。朕都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气什么啊!”玄烨心里有些抓狂。“咳咳——民女没有生气,是皇上多心了。”我坐下来,拿着药杵,放了几片梨花花瓣进去,开始捣碎。玄烨看见她咳嗽的脸都涨红了,心里十分不忍,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瓷瓶放在炕桌上“这是‘白玉久咳丸’若是喉间再不舒服的话,服一粒下去就会清凉许多。”我手顿了顿,继续捣花瓣。
玄烨蹲下身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可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如今这局势跟本轮不到我做主,我们静心的时间够久的了,我不想在这样下去,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我放下药杵,淡淡地说道“我根本佩不上皇上,皇上高高在上,我早已无法把你当作我的表哥,当作心上的人来看待了,我想我们现在这样就很知足了。”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以后的路还很长,咳咳——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家族势力,容貌美丽还是见闻学识我都不突出,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如此优秀的你。”“这样的你已经很好了,我没有高高在上,你看我的心就在这里!只要你愿意。轻轻抬手就可以触碰到的。”玄烨抓住静兮的手,就要放在胸前。
我猛地抽出手来。我觉得我很罪恶,或许在这里这些并不代表什么,可我就还是接受不了。“我们都在想想吧,或许你只是习惯了我,一旦拥有就会发现我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美好。”我的心很脆弱,无法再承受刀割的疼痛,所以我愿意让自己的心麻痹,我知道很蠢,习惯自欺。“佟静兮!你看着朕!你在逃避什么!皇祖母?还是——你还在乎这并蒂荷包的事!朕早已把他丢了!你说啊!”“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无法释怀,我们还不够冷静,我们的未来,咳咳——我根本看不到光明,放过我吧。皇上!”“好好好!冷静,我们冷静,我告诉你佟静兮,不管前面光不光明,朕!都不会放过你!康熙是大清的,而玄烨是你的。”一句话,一宿命,一终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止不住的咳嗽,颤抖着拿起炕桌上的‘久咳丸’泪如雨下,妆花了我们最美的年华。
芳萱愣愣的站在墙角,努力的消化自己刚刚所听到的一切,她太震惊,不敢置信。她一直以为皇上是一个太过神圣的人,自己可以与他比肩已是世上最大的幸福。却原来,这样薄情的人儿,一旦有了自己的坚持,那也会是世上最痴情的人,痴情的人到底——太傻。
玄烨一路上都在压抑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深知自己不能爆发,这宫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是最有力的证据。他拼命练习着布库,挥洒着自己的汗水,终于倒在地上,望着尚还明亮的天空,闭上眼睛。为什么世事总难两全?你越想得到些什么往往就越得不到。
“格格,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怎么今日没胃口?嗓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那奴婢去煮些蜂蜜茶来。”“不用了,你先吃吧,我把这段书看完。”知秋点点头,应了声,但还是去泡了杯蜂蜜茶来。
我不经意的抬眼,白玉久咳丸还放在案桌上,青白色的瓷瓶面,驼灰的瓶盖,瓶身上写着白玉久咳丸几个字。轻抚瓶身,触感凉凉的。黑褐色的药丸,倒出一粒,冰冰凉凉的有一点涩儿。
窗外漫天星光,‘康熙是大清的,而玄烨是你的’‘康熙是大清的,而玄烨是你的’嘴角轻起,原谅我,再任性一次吧。
那时月残花歇,我还知道,原来当天上星河转,我命就早已定盘。
康熙六年(1667)春,四辅政大臣之首索尼带头奏请康熙帝亲政。七月初三日,虽鳌拜等人多次从中阻挠,但经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允许,择吉亲政。初七日,康熙帝行亲政礼,御太和殿,王以下文武百官上表庆贺。宣诏天下,诏内“恩赦”十七条。分别派遣内秘书院学士等告祭岳镇海渎诸神。同一天,康熙帝在乾清门处理政务,以后日以为常,时年十四岁。但与此同时,鳌拜更加猖狂,怒杀苏克萨哈及其子,此举跟坚定了康熙除鳌拜的决心。
“格格真聪明,把这白瓷瓮埋在梨树下,明年在挖出来一定是一坛好酿!”“是啊,到时候你也有口福了。”我与知秋拎着篮子从承乾宫往回走。我还是第一次做酒,往常只是在佟府里看过曹管家做过。把梨花瓣捣碎,再放一坛白酒。梨花的清甜与白酒的醇香混为一体,口感定然新鲜。想着到那时候请玄烨福全容若都来尝尝,定是不会错的!
想到容若,不禁抿了抿嘴角‘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雨幕下的容若星目俊眉,眼角弯弯,嘴角总是一股似有似无的笑意,好像什么东西都不会清扰到他,美的好像画中的仙子,令人霎那心动。不对不对!你已经有玄烨了,你已经有玄烨了!我豁然惊醒,但心里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哎呦!哪个没长眼的狗奴才,走路横冲直撞的!”转过一假山,我被一股大力冲撞,幸好有知秋扶着才没跌倒。站稳身子仔细一瞧“呦!你这比上沙场还赶啊,打哪儿回的?这浑身的臭汗味。”也不怪罪他,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要逗弄几句。
他一男子汉竟有着婴儿肥,很是有喜感。常宁刚练完布库,急着回屋沐浴。看着撞到的人竟是静兮,心里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瘪瘪嘴就要走,石路本就不宽,两个人勉强并排,我挡着他的去路,常宁没辙,涨红了脸“佟静兮!你有完没完啊!”“常宁弟弟,你好像忘了什么事啊,叫姐姐嘛。”我的‘弟弟’两字发音咬的特别重。常宁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你不过就比爷大两个月,至于计较到今天啊!快快快——让开让开!”常宁说着就用手推,不过他也懂得分寸,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我纹丝不动“咦?爷字都出来了啊,还学会吓唬人了啊,嗯——本事大了不少,不过没用!叫姐姐!”常宁一般老远见了我就躲,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等他自己找上门来,我怎么能放过嘛。“你——”“静兮格格也在这儿啊,老远就听到这儿有声音过来瞧瞧,原来是你们两个。”没等常宁把话说完,便看到皇后仪仗。和常宁对视一眼,连忙请安。“佟静兮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请起吧,大家都不用那么见外。”虽嘴上如此说,可我却明显的感觉到芳萱的疏离,见到芳萱,我心里有一点变扭,就像赶紧走。不曾想,还没等我告退,芳萱就擦肩而过,常宁见皇后走了,连忙开溜,我连个衣角都没抓到,徒我在原地愣了愣,摇了摇头,往长恨斋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