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血液是怎么回事4
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楼晓恩，无法相信，也无法消化饶善江的话。她的神情有些呆滞和木讷。
“不知道吗？还是无法相信？我在说，你的母亲不但是吸血鬼，而且还是吸干了我父亲血液的吸血鬼！……怎么？很震惊吗？怎么？不相信吗？”
手下松开了掐着楼晓恩脖子的手，饶善江双眼含泪，然而满脸却洋溢着讽刺的笑意。
看着饶善江，楼晓恩一脸的不敢相信，她的震憾和惊鄂是无法用浅显言辞所能描述的。
对她来说，这个秘密，她宁愿用双耳变聋来交换她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看着楼晓恩那副无法承受的痛苦表情，饶善江突然感觉有一丝兴奋。
就像在一个不透气的铁屋子关得太久，无法继续下去，快要窒息的人，终于铁屋子有了一丝缝隙，终于能给他一丝急救的空气。就是这种感觉，被痛苦包围、封闭太久了，久到就快要支持不住的了。
于是，这个时候看到楼晓脸上的痛苦表情，反而让饶善江感到，包裹着他的痛苦像是转移到了楼晓恩的身上了，终于感觉得到了一丝松懈和解放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传达到饶善江的大脑里，那就是某一种的兴奋感。
“你那高贵的母亲就是一杀人犯！”
“……啪……”
饶善江的声音已经是颠狂的了。
当他想要再接再厉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转移到楼晓恩的身上，想要释放自己的时候，他便急于将更残忍的攻击传递给楼晓恩。以便减轻自己的痛苦。
只是，这种通过报复得来的快感，就像是毒品一般。只是饮鸩止渴。
而饶善江放肆喊出的过份话语，也立时换来了楼晓恩本能的扬手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从楼晓恩的手和饶善江的脸之间传荡开去。
扩散到湖面，在这林中久久回荡。
人类的手，一巴掌落在饶善江的脸颊上，并不能带来疼痛感。
但是，这清脆的巴掌声、干脆利落的动作，却让饶善江终于闭口，再也没有说出其他的话来。
惊顿了一秒钟，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饶善江的脸。楼晓恩明白，她这一巴掌只是本能而下意识的扇出去的。
但是，她却并不后悔扇了面前的饶善江一巴掌。
因为，饶善江明显已经失控了。更因为，她打从心底的认定，母亲百里香，决对不是饶善江口里所说的那样的人！
决对不是！楼晓恩坚信不移！
“不……不、不……不是的。你骗人的，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决对不是！”
摇头否认，楼晓恩不能允许饶善江对母亲百里香的辱没。
她失望的看了一眼饶善江，接着扭头向来时的方向跑着离开。
心里的失望、震惊，各种情绪都混乱的塞满了楼晓恩的脑子。她觉得，太多太乱了，让她无法思考，于是，她只能清晰、彻夜的抓着“决对不是”这一点让自己稍微还能镇定、清醒一点。
光着的脚丫，跑动在湖岸边的青青草地上。
那些青草儿，原本还是稚嫩柔软的，如同这个世界最上等的鹅绒地毯。
可是，这会儿，楼晓恩却感觉，她仿佛在刀尖上跑动，那些尖刀透过脚心，刺到了心窝里，是说不清、道不明、无边无尽的痛楚。
而她所有的感觉里，却又似乎不仅仅只有痛苦。
突然嗖得一声，耳边劲风扫过。一道黑影越过跑动着的楼晓恩，定身站立在前。
停下了向前跑的动作，楼晓恩睁着受伤的眼，看着飞身立在她前头的饶善江，她虽然停下了脚步，却一时不能明白，为何饶善江要挡着她的去路。
脸上没有愤恕、没有先前出现的那种恨，同样也没有阴厉和冷峻。
但是，却有着不可松懈的坚定。那是对于他心中决定了的事情所有的态度。决不动摇！
并未开口，楼晓恩只是以眼神询问。
而当饶善江抬眼，视线与楼晓恩相遇时，楼晓恩突然感觉空气里似乎是起风了，从饶善江身后的那边树林吹起来的一阵风，吹到她光裸在外的手臂上，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回来复仇的吗？……”
声音异常的沉静、缓慢。饶善江说着，眼神一刻也不松懈的紧紧锁定着楼晓恩，就像准备扑食的老虎正锁定着眼前的猎物那般的眼神。
“……复仇？要吸干我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吗？”
听着饶善江开口所说的话，楼晓恩心头滑过了一缕什么，但是她没有准确的捕捉到。她不知道，那快速从心头滑过的感觉是什么？是害怕？亦或是不相信、不以为意？
因此，此时在回答着饶善江的这句话的时候，楼晓恩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那是一个表情，却不是单纯而清晰的表情。
但是，她的语气听起来，却是平静的。
“你应该说：也要同样吸干你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吗？”
刻板却又清楚的，饶善江订正了楼晓恩的话，还特意将“也”和“同样”二字，重声强调。
他强调着，他是在为他的父亲报仇，而不是无缘由的要吸食楼晓恩的血液。
同时，饶善江在说着那句话的时候，眼睛也开始渐渐由淡浅到深浓的迅速变红。
这个时候，就连他们头顶上方的云层也变得厚重了起来，那些厚重而乌黑的云层越积越多，越积越厚，慢慢挡住了那同样渐渐变得浑浊的银月。
“……不、你不会的……”
这次没有下意识的摇头，楼晓恩只是定定的注视着饶善江。
而饶善江并没有停下他一步一步向楼晓恩走近的脚步。在这几步的路途中，饶善江那虽苍白，但光洁的脸，已然发生了变化。
眼部周围的皮肤，随着眼珠变成嗜血的红艳，而跟着变得褶皱、皲裂，皮肤的脉络变得突出而明显，像是苍老的树皮、干燥的枯枝落叶。
最后变化的，随着饶善江的走近，楼晓恩也清晰的看到了他渐渐张开嘴，露出了两颗人类不会拥有的牙齿，那是野兽般的獠牙。
这是一只吸血鬼所拥有的样子。
这是一只吸血鬼。
理智这样告诉楼晓恩，面对着一只吸血鬼，她不应该相信他的感情，也不无法估量一只吸血鬼所拥的感情。所以，她应该赶紧逃离，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只是，楼晓恩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她情感的发源地，她的心驱驶着她的身体，留在原地、要她相信另一颗心所滋养的情感。
阔步走近，直到那两颗獠牙、进食的工具生长完全，饶善江便飞跃起身子，如所有的野兽和吸血鬼扑食时一般，飞身、伸出双手，扑向了楼晓恩。
一下子将楼晓恩扑倒在地，压在了身下。饶善江发出吸血鬼的那种嘶哑的低吼声，接着卟嘶一声，是他的两颗尖牙咬破颈部血管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
一口口的温热的鲜血，都通过饶善江的嘴，滑进他的喉咙。
被咬破了血管，楼晓恩能清楚的听到饶善江吸食自己的血液所发出的那种咕噜、咕噜声。
但是，奇怪的是，疼痛感却不是从脖颈处传来，而是从那处叫做心的地方传来。
这心的痛楚，让楼晓恩的声音变得空洞而麻木。
“你真的、真的要在我们曾经玩耍过，撒落过童年笑声的地方，结束晓恩的生命吗？嗯？善江……哥哥……”
低吟的声音忧伤，让人痛到了心里。幽幽的旋转在饶善江的耳边，缥缥缈缈晃到了饶善江的耳朵里，丝丝缕缕的钻进了饶善江的心里。
双唇停此了吸允鲜血，嘴里那两颗野兽般的獠牙也像生长时一般，慢慢地变小。双唇贴着楼晓恩的脖颈那留着两个黑而幽深的牙洞上，饶善江只是凝顿着动作，不言不语。
饶善江鼻息间的气息由重及轻的扑到了楼晓恩那被咬开了伤口处，随着气息的喷出，染着楼晓恩血迹的红色气息，不断地腾升、腾升再腾升，升到头顶的上空，遇到那些成块的云层，驱散了那些聚积到一处的厚重层，而那些渐渐散去的云层，却被这温热的鲜血，也染成了鲜艳、亮丽却惨痛的红色……
视线稍稍往下，饶善江看着放眼所及的伤口。
“怎么回事，为何她的血液会是红色？”
因为这个突然发现的问题，饶善江停下了原本意欲起身的动作，同时也蹙起了眉头。
楼晓恩继承了母亲百里香的身份，是蓝血贵族。
据闻，她的血液因为在母亲百里香怀着她的时候，食用过大量的马鞭草，因而异常的纯净。
是血族难得一见的纯净蓝血。
可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
从楼晓恩的颈项间抬起脸，饶善江左手撑在楼晓恩肩旁的草地上，右手食指粘抹了一些楼晓恩的血液。
因为被饶善江一鼓作气，吸食了过量的血液。因此楼晓恩的意识和视线都开始渐渐地向模糊靠拢。
对着月光，想要仔细看得更加清楚一些，想要确认自己这双在黑夜里看得比平常人类要清楚几倍的眼睛，是否是眼花了。
“……啪……”
在饶善江的右手还未举近自己的眼前时，突然从自己的右肩传来重重的一击。在这一击之下，饶善江扑压在楼晓恩上方的身体被凌空击远，朝斜坡的湖心滚去，刚好全身被湖水浸透，才险险的停下。
“噢……SH……”
饶善江呻吟了一声，是因为右肩那沉重一击而感到火辣辣的疼痛。来人决非常人。
而SHIT这句咒骂却没有完全说出口，并不是因为袭击自己的所来之人，而是因为，心中仅剩的一点柔软。
也是这仅剩的一点柔软，听见了楼晓恩所叫的那声“善江哥哥”，促使着正在吸食血液的饶善江，在最后关头，停下了动作。
身体和四肢正浸泡在湖水里，饶善江抬起头，就这样躺在水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看着突然来袭，从天而降的人。
他依旧穿着平素里常穿的那一件银灰色长款丝质衬衫。质地纯良，手感是上等的丝绸料子。
不知是林间吹起的风，亦或是他本人隐忍难耐的怒气，他的衣角激烈的颤动着。
而垂着身侧的双手勉强握紧成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轻微的颤抖，是因为生气，还有是因为害怕。
突然，他的身体笔直的拔地而起，直直飞向那个正躺在湖水里没有起身来的饶善江。
左手拧起他的衣领，右手拳便重重的挥落在饶善江的脸颊，一连几拳，直到饶善江整个都瘫软无力，右脸皲裂得比他变化成吸血鬼时候的模样还要恐怖时，来人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空气中，连他们，搅动起湖水所发生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愤怒和激烈。
这样在盛怒之下，丝毫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他，楼晓恩还是第一次见到。意识微弱的楼晓恩艰难的侧动了一脸，视线转向那正湖边的两个人。
她动动唇，虽然声音因为身体失血过多而有点虚弱，但是她仍然还是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圣……”
听到呼唤声，全圣宁停下了手里揍人的动作，他看着自己手里那条软棉棉的如同一条毛毛虫一般的饶善江。
他闭着眼，认命的承受全圣宁喂给他的拳手，同时，那被揍得面容不清的脸上，是不是有着一丝丝的后悔和忏悔呢？让人无法看清、无法认明。
不是不知道饶善江为何归来，不是不知道饶善江为何会如些对待楼晓恩。
能明白其中原由，但是，全圣宁仍然是无法原谅饶善江所带给楼晓恩的伤害。对于全圣宁来说，这是一种无条件、无原则的无法原谅。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原因。
正是因为这无法解释，全圣宁才无法开口，只能一昧的抡拳一下又一下的挥向饶善江。
从那一下下的挥动声，以及他们脚下所踩动的毫无章可言的激烈的湖水声，从这些声音中楼晓恩多少能感觉出此时的全圣宁有多么的郁结。那满腹的郁结，正是全圣宁此时矛盾、痛苦、心疼的来源。
他矛盾着，因为理智的他明白，饶善江的犹可谅。
他痛苦着，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丢弃了理智。
他心疼着，因为那正躺在草上的人，是他最爱、最想保护的人。现在却被血族同类吸去了身体里大半的血液。
“圣……”
看着放下饶善江，蹲身在自己身旁的全圣宁，楼晓恩的声音虽然低弱，却透露着一股子的温柔。
面对着一个爱着我们，我们也同样深爱的人，我们没有理由不温柔。
细细看着楼晓恩写满疲惫和虚弱的脸。全圣宁能在这张脸中，看到最后的一丝丝温暖和欣慰。而这温暖和欣慰，来自于自己。这一点，让全圣宁感到欣喜，却又同时感到愧疚。
他愧疚于，对自己的自责。因为他，没有好好保护这个女孩子。这个他想拼尽全力，倾尽所有都要保护好的女孩，这个为了他，献出珍贵的的心核之血，因而逐渐流逝掉她血管里的每一滴蓝血，净化成为了人类血液的女孩子……
他爱她，却也欠她。
或许，这话若是楼晓恩知晓了，便会不以为意。因为在付出一方的她来说，为了所爱之人倾尽所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就如全圣宁所想的那一般，毫不吝啬的拼尽全力。
可是，相爱的人，一旦有一方成了接受的那一方，他都会多少有些许愧疚和感恩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