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奄奄一息
死人了、死了人……死了一个像怪物似的人……
“圣……圣……”
圣,杀了人……怎么办,圣杀了人……圣,怎么办……
脑迹盘旋不去的思想。
身体不自禁的颤抖,在碰触到饶善泽那温热的身躯,楼晓恩哆嗦着牙齿唇舌,只是吐出了两声轻唤的“圣……圣……”。
听到怀中的楼晓恩在轻声喃念着全圣宁的名字,饶善泽皱了皱眉,搂着楼晓恩的双臂不觉更加紧了紧。
看着饶善泽搂紧楼晓恩,矗立在他们身后的全圣宁背脊不觉变得僵硬。
是什么阻挡了自己走向楼晓恩的脚步?
全圣宁非常清楚,那是自己的可以变得狰狞恐惧的面容,那是自己一直隐藏从未说出的身份秘密。
现在的楼晓恩,还会接受自己吗?全圣宁心内充满了不确定。
甚至已经自认为,这样的自己,楼晓恩是不可能会接受的,为此胸中正燃烧着痛苦而煎熬的火焰。
冻结的脚步、僵硬的背脊、握紧着剑柄的手,全圣宁仗剑而立,要除斩的不是别的妖魔鬼怪,要真正除斩的是自己这一刻的心魔。
然而,这一切都在听到楼晓恩那两声低喃轻念中,春阳解冻,化作似水柔情。
“请让开。”
音色是全圣宁一贯的细致,只是突然而至,响在饶善泽脑后的声音,语气里却是威严和不可违背。
“你是谁?”
低沉责问,饶善泽松开了些搂着楼晓恩的双臂,但是却并非打算放开。
“我是晓恩的朋友。”
回答声中,全圣宁带着不可隐藏的急切。
他急于将楼晓恩拉出饶善泽的双臂范围之类,他急于想要正面面对楼晓恩。
“你是谁!”
暴吓,饶善泽松开了一臂,侧身而对着全圣宁。
“我是全圣宁。”
语气中仍然是急切,只不过是来自于饶善泽的逼迫。
“你到底是谁!”
放开了楼晓恩,饶善泽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握紧成拳。
“我是吸血鬼!我是吸血鬼!”是吸血鬼、吸血鬼、吸血鬼……
眼神凝着楼晓恩,全圣宁大声喊出了出来,手下已经一把将饶善泽挥开,正面面对着一直望着他,却未发一言的楼晓恩。
被全圣宁推开,饶善泽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侧脸僵望着全圣宁和楼晓恩。
抿着唇,楼晓恩看着全圣宁,在他那如琥珀一般的瞳眸里,如此昏幽的光线之下都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容颜。
沉默着,楼晓恩面对全圣宁的话,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望着他那双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令她安心的眸子,只是望着,说不出任可话,也给不出任何表情。
甚至,此时此刻,楼晓恩的脑袋也是空着的,她没有想任何的事情、没有任何事……
身侧的双手轻微的动了动,想要抬起,想要碰触,却发现没有力气。怯弱、胆怯,全圣宁终究还是不敢夸出那一步。
眼睑安静垂落,长睫毛颤动扑簌,遮掩住了眼中的苦极和悲伤,接连着,下巴也慢慢低了下来。
圣……
全圣宁的周身倏然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凄哀,楼晓恩能清楚的感觉到,樱唇动了动,那声轻唤隐匿在了心口。
突然,从未关的大门处,传来了屋外人的阵阵哀号。
“噢………救我……救我……”
轻细微弱,这痛苦的哀号声,仔细听来让楼晓恩和饶善泽都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看了一眼楼晓恩,以及落漠溢满周身的全圣宁,回过头,饶善泽拔腿向屋外跑去。
同样听见声音的楼晓恩竖起了眉,来不及对全圣宁说些什么便追随着饶善泽跟去了屋外。
全圣宁说了,他说了,他说出了他的身份,没有做任何的隐瞒。而楼晓恩也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他说他是吸血鬼。
吸血鬼是什么?传说中有着野兽的牙齿,躺在坟墓和棺材中,只能夜晚出来行动,专门吸食血液的……怪物……
将原地未动的全圣圣宁抛在身后,楼晓恩想,可是尽管这样,为什么,面对着这么一个怪物的时候,会丝毫也没有害怕的感觉?为什么,他依旧是她最信任,令她最安心的人?
奔出屋外,才知道,原来刚刚的屋子是离市区不远的一连幢类似于别墅的房子。视线里没有了全圣宁,望着前方的路,楼晓恩想下想着,脚下望着前方的正蹲在地上的饶善泽。
“你还好吗?嗯?还好吗?喂,李在金,你可以说话吗?喂……”将已经受伤的人从地上拉起,半拥着,饶善泽轻轻摇晃着。
“嗯……嗯……”因痛苦而沉重的哼气声,那原本求救的微弱声音此时正断断续续的低喃着呻吟着。
“阿泽,怎么了?”
嘴里问着,楼晓恩距离饶善泽越来越近。
“天啊,他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伤……”
同样蹲下身来的楼晓恩看着饶善泽扶拥在近胸前的人。
那下巴连着脖颈,都被血液染红了一大片,血渍浸湿了胸前一大片的衣服。
这是怎么伤的?楼晓恩再也没有问出口。
轻颤着伸出右手,缓缓挨近了李在金的脖颈处。
“啊……”
拉开那被鲜血浸透的衣领,看到了正泊泊流着血液的伤口,楼晓恩惊叫一声,右手如触电一般的缩回。
那翻开的皮肉,是两个黑幽幽的洞。
或许在看到邦克、杰西、那胖墩似的,全圣宁叫他洪卑罗的男人,以及……以及全圣宁,在看到今天的他们之前,楼晓恩会相信这是野兽的牙齿咬开的痕迹,可是,可是现在……现在,她无法相信。
“是他们,对不对?李在金,是不是那个叫做邦克和杰西的人?是不是!”
虽然在学校里的饶善泽与李在金的关系并不十分友好,甚至两人因为黄龙令可以说是敌对。
但是,现在面对着非人类的生物时,饶善泽是选择与人类站在同一阵线的。
“阿泽,快、快,我们送他去医院……”能明白饶善泽在这一刻对非人类的吸血鬼有多痛恨,然而楼晓恩怀着复杂的心情,催促着饶善泽送李在金去医院。
为了李在金的生命吗?当然是的。
可是仅仅是为了李在金的生命吗?似乎,楼晓恩的潜意识中,并不愿意看到饶善泽去恨非人类的吸血鬼。
为什么?楼晓恩一时并不清楚,然而此时面对着受伤的李在金,也无法想象太多。
楼晓恩帮着忙,企图将受了伤已经奄奄一息的李在金扶到饶善泽的背上。
然而,从身后吹来的风中,却送来了全圣宁的声音:“医生救不活他的”。
“你说什么?”将李在金背在背上,饶善泽的声音低沉而阴冷,那明显压抑克制着厌恶和痛恨的怒气。
“我说,医生无法救活他了。”不为所动,全圣宁只是静静的陈述着事实。
“你说什么,你这怪物,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怪物,才会这样?你们都是这样杀害人类的吗?咬断人类的脖子,把人类的鲜血当作美味的食物,轻贱人类的生命,只为自己的一顿晚餐,你们就是这样捕食人类的吗!”
咧嘴,一向细长的丹凤眼,此时却瞪得老大。
饶善泽碍于背上已近奄奄一息的李在金,只得凝着脚步站在原地,愤怒声音几近咆哮。
面对饶善泽的责难,全圣宁只是从容淡定的渡过步子,缓缓静静的向饶善泽的方向走近了去。
“你可以救他的……嗯?”凝眸望着渐渐走近的人,楼晓恩低韵的嗓音,带着温柔的信任。
“……嗯,但,我不能。”未料到楼晓恩会用这么希冀而不失信任的眼神看着自己,全圣宁鄂了鄂,点头肯定。
只是,他的眼神在瞟向李在金那带着护腕的右手腕时,轻淡而坚定的说出他不能。
“SHIT!你这怪物,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是一条人命,为什么可以救而不救!”
低咒一声,饶善泽比起以往的他,要暴燥了许多。
在饶善泽身旁的楼晓恩看着他忍不住欲抬动的脚,若此时背上不是背着正流血的伤员,怕是会冲上前纠全圣宁的衣领的。
不理会饶善泽的咒骂,全圣宁走了过去,只是细致轻巧、小心翼翼的将李在金从饶善泽的背上扶下,将受伤的李在金重新平坦的放到地上。
“你……”饶善泽欲加阻止,而楼晓恩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饶善泽想要从全圣宁手中重新抢回李在金的动作。
平放在地上的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气息孱弱了。全圣宁知道,就算现在送李在金去医院输血,也不可能救得活了。
全圣宁蹲着身子,轻轻扒开李在金被咬开的脖颈处,那牙洞的伤口处,似乎连最后的血液也已经流的差不多了。
李在金似乎已经陷入了死亡前的昏迷,那偶尔一颤一颤翻动的白眼,是临死的前兆标志。
轻闭着眼,深深吸嗅了一下空气中混合的血液的味道,李在金的血,是受了伤的杰克和邦克所吸的。
饶善泽忍住冲动,跟着楼晓恩同样在李在金的身前蹲下。
而再次睁开眼的全圣宁,伸出那根根手指皆纤细白晰而修长若青竹的手,全圣宁揽起了李在金的右手臂,左手拉开那戴在右手上的黑色护腕,印入三人眼帘的便是那几近腐烂的伤口,同脖颈处相同的牙洞伤口。
“这是……”
激动的身体倾前一公分,楼晓恩盯着那手臂上的伤口,顿住了未说完的话。
不用回头,楼晓恩也能知道,饶善泽也同自己一样看出了这伤口并不是一日之伤。
将李在金那有着伤口的手腕递近了一些,全圣宁深深吸嗅了一下,才开口淡淡说道:“你的这位朋友是洪卑罗的供血人。”
全圣宁的语气中虽然听不出有多冷,但是那种清淡,当真是三九寒霜。
供血人?什么是供血人?顾名思义,是提供鲜血的人。不问,大家都能明白。
供血人,李在金竟然给吸血鬼提供自己的鲜血,赡养着吸食人类血液的吸血鬼!
李在金,你怎么可以这样?
听着全圣宁的话,楼晓恩不安的看向了一旁的饶善泽。
紧紧抿着的唇,饶善泽说不出一句话来,极力隐忍着的怒气。看着地上李在金的眼神,也不觉更加凝结。
放下李在金的手腕,全圣宁伸出右手,五指并拢的撑开手掌,手心向下,不顾鲜血会沾染他白晰纯净的手掌,缓缓移动,覆盖到李在金那流着血液的脖颈伤口处。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当全圣宁再次移开手掌时候,楼晓恩和饶善泽瞪着眼眸,看着完好如初的脖颈,那两上咬开了颈动脉的牙洞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难道,这就是吸血鬼的能力吗?
侧抬起的脸,饶善泽和楼晓恩具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全圣宁。
楼晓恩与饶善泽眼神中的意思,全圣宁非常明白。
除了惊讶,全圣宁更能从楼晓恩望得久了便似幽蓝色的眸底深处,看到慈悲的希冀。
她,希望他能救活李在金。
凝在楼晓恩脸上的视线,终还是移开了。全圣宁深深的看了一眼楼晓恩,眼神闪动,别过脸,他还是放弃了那个在脑海中一闪即逝的方法。
“除非转变他,让他变成血族的一员,否则无法救活他。”
全圣宁缓慢优雅的站起身,似幽幽的叹了口气,几许无奈中坚韧的肯定。
“转变他?转变之后呢?”
抬脸看着全圣宁那抹肃白的潇挺前影,饶善泽能看出全圣宁不同于洪卑罗等人的嗜血与暴戾。
同样是吸血鬼,但是全圣宁却是与洪卑罗不同,饶善泽在心底承认。
“之后……永远止境的吸食血液,就像人类要吃饭才能活下去一样。不同的是,人类只活一百年左右,而血族的人只要吸食血液,可以活很久、很久……”
并不能从全圣宁的语气中,听出他对不死之身的向往以及欣喜,相反,他幽幽的语气中反而深深隐藏着怜悯,对可以活到很久很久之后都可以不用死去的吸血鬼的怜悯。
活很久,久到没有真正时间的限制,可是为什么他的态度却是怜悯?这是多少人类求都求不来的,吸血鬼却拥有的特权,为什么……圣他却表现出怜悯……
怜悯着血族,而他自己正是血族的一份子……
望着全圣宁的背影,楼晓恩怔怔的望着,那萧索的背影、怜悯的语气,一时间让望着他的楼晓恩,眼睛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