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抬眸望向皇帝,一双眼睛里满是柔弱,“陛下,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漓曦啊,怎么会错呢,母女之间的天性是不能改变的,臣妾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是我的漓曦。”
见皇后如此,皇帝无话可说,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又转眼看向沈青盏,涣散的神色积聚起来,脸色又变得深沉,“可是她一来皇宫宫殿就莫名奇妙的走了水,就算她是漓曦,也难以掩饰她命中不详的事实,方才朕赶来的时候,李道长就跟朕说了,这宫中有灾星降临,此事若跟她没有关系,朕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沈青盏不由失笑,这古代人就是迷信,更何况是老皇上了,更是对修仙练道之事深信不疑。
皇后的眉头紧皱着,眼神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却立刻恢复了平静,“陛下,那个李道士只是一个江湖术士,陛下怎么能信他的话,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狠手呢?”
皇后上前双手环抱着沈青盏的肩膀,死死的护在她的面前,皇上迷信江湖术士,对前朝的事也是敷衍了事,陆龙生掌权,当然也不能全怪他,最重要的缘由还是因为皇上自己不顾朝政,偏信修仙炼丹。
沈青盏一言不发,跪在地上连腿都要麻了,可是没想到皇后居然陪着自己一直跪着,丝毫没有站起身的意思,皇帝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毕竟她是陆龙生的姐姐,又与自己夫妻多年,情分还是有的,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让她伤心难过。
皇帝想到此处,沉吟了片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以后让她好好呆在宫里,少出门。”
皇帝一挥长袖,扬长而去,皇后长舒了一口气,急忙将沈青盏扶了起来,“你父皇这个人……轻信这些江湖术士,耳根子又软,你不要怪他……”
沈青盏在心底冷笑,这个时候皇后还为他说话,可见她还真是心地善良,沈青盏面上虽然不说,还是点了点头,顷刻间已经将皇帝的个性摸得一清二楚。
秦王听了消息,第二日急忙的进了宫,前去皇后暂住的凤祥宫请安,嘘寒问暖了片刻才走,对于这个二哥,沈青盏的印象还是不错,显然没有太子那么自私自利,果然一早上都不见太子前来问候,皇后嘴上不说,心底还是生气了。
皇后身子好些了之后,拉着沈青盏在凤祥宫的花园里转了转,她穿着一身宝蓝色披肩长裙,笑容温柔和气,这样清淡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慈祥,“你回宫也有一段日子了,虽然你父亲和哥哥们都不常来看你,但是你是我的女儿,高贵的北齐公主,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沈青盏听了她的话,眉头紧蹙着,缓缓道,“母后的意思是……”
“过几****会邀请文武百官,在他们面前宣布你的身份。”皇后一字一字的说道,冰凉的手按了按她的手背,沈青盏的眸子里迸出难以言喻的吃惊,上次之事,恐怕皇帝已经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儿,如今还要大摆筵席,岂不是更让皇帝生恶?
沈青盏垂眸不语,皇后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宽慰道,“你放心,你父皇那边我自然会去说明,上次走水之事说来也十分蹊跷,本宫的绿柳宫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
皇后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沈青盏脸上的笑靥慢慢消失不见,她自然知道此事幕后定有人操作,皇后嘴角却浮动着一缕浅薄的笑意,漫不经心的道,“这后宫的人,人心复杂,还有你那几个皇兄,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看秦王平日里对我千依百顺,其实啊,他的心我才是看不明白。”
沈青盏略略点了点头,秦王是个笑面虎,太子是个黑面神,宣王跟晋王又是各怀鬼胎,这才四个皇兄,还不知道皇帝有多少儿子呢。
“到时候……”皇后沉淀了片刻,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试探,“我打算请国舅和陆匀离前来,你觉得恰当吗?”
皇后这是想听她的意见,沈青盏笑容如水中波光,慢悠悠的道,“全凭母后做主。”
皇后面上流露出一丝诧异,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沈青盏的眼中,沈青盏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母后不必担心,我与陆匀离根本已经毫无瓜葛了,他是什么目的,我不明白,我也不会帮他暗害北齐。”
皇后定了定神,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兀自喃喃自语,“我担心的不是他啊……”
后面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听皇后叹了一声,沈青盏看着她的背影,想起顾冽寒师父的交代,一定要带皇后去见他,可是事到如今,她又要如何是好呢?
就在此时,莲声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急匆匆的将手中的东西从袖子里递给了她,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少爷给您的。”
她紧握着手中的纸团,感觉到手心蒙上一层细密的汗液,眉头不由聚拢,顾冽寒,他又想做什么?
皇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切举动落在她的眼中,她嘴角划开一丝悄无声息的笑意,浅淡而轻盈,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虽然皇帝极力反对举行宴会,可是迫于皇后,勉强答应承认沈青盏为公主,只是皇后听闻皇上曾偷偷找李道士算过沈青盏的命格,更是指出她命硬,几次三番要将她赶出去,都被皇后拦了下来。
宴会当日,沈青盏早早的就起身了,莲声是她的贴身宫女,替她绾好了青丝,一身红色红色流苏绣凤金碧玛瑙缀玉裙裾,长裙拖地摇曳,更是衬出肌肤如雪,肤如凝脂。
百官文武接到皇后熨金贴,携带家眷进了宫,皇后早已在之前就向沈青盏介绍过北齐的世家高官,家眷子女,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真是让沈青盏觉得头疼。
宴会设在青花殿,一路行来,远远望去便见亭台高阁,琉璃金盏,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比起后宫一众宫殿,青花殿璀璨炫目,奢华万分。
走进了宫殿,穿过一道拱桥,两侧假山玉石,一边一个琉璃池,锦鲤在其中穿梭自得,水底的玉石珍珠发出璀璨的光芒,阳光洒下,一片波光粼粼。
殿内铺着厚厚的金丝绣祂,挂满金雕宫灯,张灯结彩,雕花盘错烛台上,红烛高照。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馥郁香气。宫婢引了百官与女眷入席,宫殿里阳光从窗棱投射进来,射在殿内琳琅满目的珍宝之上,只觉奢靡极美。
皇帝身旁坐着皇后,依次是四妃,九嫔,大殿下方,左边是男宾,从皇子道宗室,坐席一应整齐不苟,随后又按照官位品级而坐,众人见国舅坐在官位首排,也跟着坐下,沈青盏看在眼中,不由勾了勾唇角,国舅果然权倾朝野,看来又是一个陆匀离。
就在此时,一个锦衣男子从门前走进,阳光投射进来,看到他那双眸子,沈青盏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太子望着她一笑,脸上的笑好似一把讽刺的利刀,平静的坐了下来。
秦王与宣王两个人一起前来,见过百官之后也随着太子坐在左侧,倒是晋王,迟迟未肯露面,引起了百官议论纷纷。
皇帝坐在正中央的龙椅上,烦不胜烦的抚着额头,眉头一直紧皱着,被他的手捏成一条条褶皱,沈青盏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嘴唇微微一勾,隐透着无尽的讽刺。
不过多时,众人只听到鼓乐声想起,一群轻衣薄裳的女子踏着节拍翩翩起舞,玉足纤纤,罗衣云裙,霎时间只觉得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让人看的如痴如醉。
公主的宴会自然是豪华气派,沈青盏脸上一直挂着很完美的笑,众人心存疑惑,这公主殿下来历不明,皇上对外并未有提及,只是如今却见她举止端庄,丝毫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倒是对这个公主存了几分好奇。
皇帝眼见这些寻常的歌舞,明显的有些不耐烦,将手中的茶盏一甩,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纷纷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怒龙颜。
皇帝面色一沉,道,“总之这些陈腔滥调,你们不嫌烦,朕都觉得烦了!”
皇后抬眸看了皇上一眼,她知道皇帝对这次的宴会很不满意,无论她安排什么节目,他都会从中找茬,皇后当即似嗔非嗔的皱着眉,“你们都先下去吧。”
舞姬们早已跪在地上,如今听了皇后的话,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皇帝挑眸白了皇后一眼,李道长说,这个女儿天生命硬,就是来克他的,如果一日不将她铲除,那么自己的阳寿只会越来越短,皇帝想起此言,额头上青筋一颤一颤的,压着怒气道,“皇后,今日是为漓曦准备的宴会,朕还以为皇后会准备什么精彩的表演,没想到还是这些泛泛之辈。”
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冰冷,“皇上不必心急,好看的还在后面。”
皇帝冰冷的声音故作惊讶,“哦?朕倒是很好奇。”
皇后慢悠悠的站起身,盈盈笑道,“臣妾最近听闻了一个妙法,特意从仙山请来一位法师为漓曦开坛祈福。”
沈青盏眉头一挑,却没听皇后说起这件事,她投向好意的眼神,转眼间,只见皇上投来疑惑的神情,她深知皇上对修仙之术是百信不疑,可是皇后并不需要投其所好,难道是为了她?
沈青盏看了皇后一眼,对方的眼睛里是一望无际的深邃,她笑了笑,摆了摆水袖,当众鼓起掌。
青铜编钟敲了几声之后,仪式正是开始,一堆宫人手执吊灯缓缓走来,围着烛火转了一圈,众人见了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