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访
几日前，燕王已经从骊山行宫搬回了大石王宫，负责祭祀大典的礼官刚刚从燕王理政的未名宫走出来，每年的秋末都会举行燕国王室祭祀天神以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的祭祀大典，这也是燕国举国瞩目，每年最为隆重的祭祀盛事，而今年，燕王下令，二王子和镜玥公主的及冠与及笄之礼和秋收祭祀大典一同举行，想必又是燕国的一大盛事。
是夜，外面的风声强烈平弱没有规律，落叶被卷到空中又飘落回到地面，雁鸣阁的门敞着，能看到二王子霍寻正以一个十分懒散的姿势坐在矮案前有一下没一下的翻读着竹简，左脚正放在矮案上一抖一抖的，墨汁洒出了好多，看着看着，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笔蘸了蘸弄到矮案上的墨汁，随手给竹简添上了几笔。这位无规无矩的霍寻王子和霍灵同出于王后姒莪，两人长得很像，一刚一柔都是上天的杰作，但霍寻的气质轻快活泼许多，一派少年英气，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傲气，他地位尊贵，六岁上书阁，和太子一同在屈迟老先生门下学习诗史国策，十三岁就上战场，随杨梧将军征战四方，其实论文治武功，都是当今有所耳闻的少年英才，然而这样一位难掩其风华的少年王子却并不得燕王看重，比起她的妹妹，霍寻冷遇更多。
也许正是因为他虽然军功累累，又文采卓越却不得父亲喜欢，所以霍寻随着年龄越来越长，规矩反而越来越散漫。
忽得，一个黑影从门前略过，霍寻抬头望去，会是什么人，竟然在宫禁中能够掩人耳目四处游走，他飞速起身，带倒了矮案，他看着洒了一地的墨汁撇了撇嘴，取过身旁木架上随身佩戴的长剑，矫捷的步伐一路追逐那个夜幕中的黑影，衣袂作响的声音，瓦块松动的声音，就这样追逐着追到大石王宫西北最偏僻的西暖偏殿，那个黑影销匿了身影。
“跟丢了！？”霍寻微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竟然是西暖偏殿，自言自语道“玉玦住的地方？”
见此情况便知道，是玉玦故意引他到此地，他左手握紧了手中的剑，大步走上前去，右手用力推开宫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穿着白衣的玉玦王子，那人身后站着的，就是穿着黑色劲装引他到此地的那个黑影，那人他并不面生，原来是玉玦王子唯一从齐国带来的随从卫不疑，一直跟随玉玦前出后进，无论洒扫清尘，还是屈身跪礼。
白衣的玉玦噙着浅浅的笑容向霍寻缓缓行了一礼，动作流畅连贯，而他身后的人纹丝未动。
“玦，见过二王子…”
说完，玉玦的腰依旧弯着，霍寻抱剑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玉玦，这个齐国质子，燕王每逢国典或是有他国使节来访都会叫玉玦在一旁作陪，言语中总是夹杂对齐国的侮辱，每逢春猎秋祭，也会让玉玦鞍前马后悉心服侍，霍寻看在眼中，也不忘不时观察这个齐国质子，一直觉得，此人并非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今晚，倒是证明了他所想无疑。
“大半夜的王子不睡觉？”
霍寻也不吝啬，站直了身子一样的动作回了玉玦一礼，不过动作软绵了许多。
玉玦直起身子，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容看不出一点破绽，他侧身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这半尺容身之地还算干净整洁，请王子屈身殿内一叙…”
晚秋的夜风时而凶猛时而平静，西暖偏殿的灯火亮了一夜，雁鸣阁的灯火星星闪闪的挣扎着，到最后到底还是灭了。
再过两日就是秋收祭奠了，也是霍寻和霍灵的成年之礼。王后派人叫两人到清泉宫用晚膳，霍寻在去清泉宫的路上见到霍灵，他示意身后的内侍赵喜把一个用丝绸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拿给霍灵，绮梦先接了过来，笑着翻弄着。
“王子，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这次行军，小爷我在岩龙郡救了一个要被几个燕人壮汉欺负了的匈奴美女，为报救命之恩，她送我她脖子上带着的一个匈奴的挂坠，说是狼骨做的，还说受昆仑神保佑过呢！这小玩意有点意思，灵儿一定喜欢！”霍寻不修边幅的说着，说着说着还送袖子里抽出把扇子，一遍扇着一边跟绮梦说着。
“二哥怎么没把那个匈奴女子带回来，好成就一段好姻缘。”霍灵凑到霍寻身边，一本正经的说道。
霍寻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夸张的摇了摇头。
“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市侩，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带着赵喜不理会霍灵径直向前走去，绮梦在他们身后大笑。霍灵也轻笑了两声，拿过绮梦手里丝绸裹着的挂坠，小心打开，一块像是趾骨做的骨笛很是精致，她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声音很是清脆好听，明明短短的一声却又仿佛，已经传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