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因为不是礼拜天,所以网吧还有不少空位,包夜要等到十点,这是全县网吧的统一规定,所以我们只好先往会员内充点钱,准备玩到十点再包夜。
就在我们仨都开了电脑,进入状态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人如鬼魅一般走到我们身后,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我立刻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仍是强自镇定地没有回过头去一望,我仍是自顾自地玩着电脑,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哥和季健年,发现他们也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完全没感觉到危险正在迫近。
大约过了将近五分钟,那两个人烟也抽完了,顺手弹去烟蒂,然后轻轻拍了拍**哥的肩膀。
**哥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其中一人顺势取下他戴着的耳机,沉着声问:“杆子身上有钱么?”
我当时也正戴着耳机,不过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一听这话,我立刻侧首望了望那两个人,看体格,都是瘦精精的,头发凌乱,一看就知道是天天混迹于网吧的小混混,家人不给钱穷得叮当响,专以敲诈勒索学生来赚取网费。这种人,是专门吃定学生偷偷摸摸来网吧上网被敲诈也不敢回去告诉家长的心理。
不过,**哥这小子倒是灵活得很,立刻用劲拍拍口袋,一摊手说:“真没钱了!钱都交了包夜了!不信你们翻!”然后又作出个给他们搜身的姿势。
那两个小混混仔细打量了一遍衣着本就乡村化的**哥,估摸着他也不像个有钱人样,对了个眼神也就不为难他了。不过,随即把目标盯在了一旁衣着还是不错的我身上,亦是像刚刚对**哥一样,拍拍我的肩。
我心脏狂跳地转过头,因为知道他们的目的,索性也豁出去翻出空口袋给他们看,并尽量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苦着脸说:“我真是身无分文,只有上网费!都交给网管了!”其实我在说这话时心里紧张得要命,因为钱在刚刚都被我藏到了衬衫袖口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被他们看到那可就死翘翘了。
不过那两个****真跟二货一样相信了我的话,嘀咕道:“妈的,现在这些学生真他妈穷!”然后便又认准了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是季健年。
他们仍旧是拍了拍季健年的肩膀,但季健年却是不予理睬,他们又接连拍了好几下,加重了力度,季健年才一脸怒容地回过头,怒着声责问道:“干什么啊?”
“哟!”那两个人或许没想到季健年火气还不小,相互使了使眼色,便摆出一副笑貌道:“杆子身上有没有些多余的钱啊?”
“呵!”季健年这时一弯嘴角,稍作屑笑,遂硬着声道:“有啊!干嘛啊?”
季健年这一句回答令我的心脏陡然一震,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这小子不会疯了吧,明摆着和那两个小混混叫板啊。
那两个小混混也是一愣,遂又向后对了对眼色,俱阴沉下了脸,狠着声道:“能借点用用啊!”
“我认识你们么?”不曾想季健年却是不卑不亢地反问了一句。
那两个小混混霎时大怒,指着季健年狠道:“小子,别不识抬举!把钱拿出来!”
“我要不拿呢!”季健年仍然一副毫不畏惧的语气。
“给脸不要脸啊!****!”其中一个混混骂着上前推了一下季健年。
这时,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季健年的脸色慢慢冷酷了起来,只见他闪电般操起桌上的一只烟灰缸猛地砸在了那个小混混的头上。
那小混混惨叫了一声,捂着被砸的脑袋往后退去。
另一个小混混见状,正准备上前帮忙,却不承想季健年却是抢先一步搬起椅子便狠命往那人身上砸去,那小混混双手抱头防守,却还是被砸得往后好几个踉跄。
我与**哥对视一眼,急声吼道:“还愣着干嘛!动手!”
我话音一落,便与**哥齐齐冲出,猛起一脚将那个小混混踹倒在地,然后乱脚狠踹。把那小混混踹得鬼哭狼嚎,毫无还手的机会。
我们发出如此大的动静必然惊动了一整个网吧,网管第一时间跑了过来,拦阻下了我和**哥,然后问我们为什么打架。
我喘着粗气指着那两个俱负伤的小混混说:“他们先敲诈我们的!”
“敲诈!”显然网管也不能容忍在自己的管辖地发生这种极度恶劣的犯法行为,血气方刚的他顿时一手拎住一个小混混,怒叱道:“给老子滚出去!”
那两个小混混就这样被他连拎带推着带出了网吧,不过我们估计他绝不会报警,顶多就是训斥几句完事。因为毕竟我们是未成年人,进入网吧已经违法了,他可不敢因为这事让网吧受到牵连。
我们仨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离开吧,因为谁也保不准那两个小混混会不会纠集人手过来报复我们,而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觉得还是离开网吧更为稳妥一些。
离开网吧后,我们仨落寞地走在昏黄的马路上,不免引得晚归的路人侧目,我打趣他俩说:“人家肯定认为咱们是不良少年,大晚上的在马路上四处溜达!”
他们俱不以为意地笑道:“走自己的路!让路人说去吧!”
我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啊!”
他俩相觑了一眼,皆无奈地一摊手,“压马路呗!”
“……”我无语凝噎。
随后,我们路过了一个夜排档,季健年忽然招呼我们停下来,去喝两杯。我们也没推辞,毕竟刚刚打架耗费了那么大的体力,肚子难免有些饥饿。
让炒了几个小菜,搬了一箱啤酒,我们仨便坐下来开干了。季健年直接用他那利牙撬开瓶盖,对我们说了声“随意……”,便仰脖子“咕噜咕噜……”灌了起来,一口闷,酒瓶放下来后连个沫都看不见。
我和**哥目瞪口呆,他却是抬袖一抹嘴角,冲我们抬了抬手,“怎么不喝啊?”
“哦!哦!”我和**哥应着声,举起酒瓶小喝了一口,便给放下了。
他笑笑,持起筷子夹了一块刚上来的回锅肉,津津有味地嚼着,突然低声喃喃道:“我最喜欢吃的菜就是回锅肉!”
“喜欢吃就多吃点啊!这盘菜你一个人吃!”我刚把筷子伸向回锅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又给收了回来。
“没事!吃哎!”他抬眼望了我一眼,笑道。
“我不饿!”我推辞着,心想就吃其它的菜吧。
“鱼哥!”季健年突然郑重地叫了我一声哥。
“额?”我不解地看着他,觉得此刻的他有些反常。
“呵呵!”他又用牙齿撬开一瓶啤酒,黑亮的瞳仁里隐隐泛着某种说不清的光,他仿佛自语般低着头喝了一口酒,然后一边吃菜一边说:“我对大排档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开了一家大排档,厨师服务员都是我爸我妈,后来生意越做越大,直到现在变成了一家大酒店!”
“哦!那不错啊!”我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是啊!何尝不好!”季健年边继续吃菜边说话,声音里有股伤感的意味,“我也从一个穷**丝变成了一个人们口中有钱有车的富二代!”
“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哥插嘴道。
“从我开始有了虚荣心之后,我就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好的!事实果然也是不负所望!”季健年没有理会**哥,仍自顾自道,“所以,我觉得人一定要坚持自己最初的信念,永远不要轻言放弃!因为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的!”
我兀自沉默着,不明白季健年今晚经过了一场打斗之后为何会变得这样健谈,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缓解一下这严肃的气氛,“年哥,这人生大道理就甭说了啊!我们都懂!来喝酒!”说着,我举起酒瓶在他面前晃了晃。
“喝酒!”季健年抬眼笑了笑,亦拿起酒瓶与我相碰了一下,仰脖就灌,随后重坠酒瓶于桌,仍没有止话的意思,继续道:“两年前,我还在二中的时候,我也和黄名堂一样心怀正义,看不惯欺凌、看不惯欺辱、看不惯一切不公平的事!可是,一次次的挫败之后让我明白自身的渺小与无力!我也明白了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泛泛之辈,而不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大侠!”
“年哥!”我有些感动地叫了他一声。
但他迅速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别打扰他,他苦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萧瑟而悲伤,继续道:“自从来了城北之后,听你们说了很多黄名堂的事迹,我敬佩万分,我从不曾想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大义人!并不是我过誉他,至少我所见过的人中没有一个可以做到他那样!我佩服他的气魄,当一个人被一群人围住的时候,明知打不过却还是舍身前冲,这是一个人的气魄!你的身躯可以被打倒,但你的尊严永远屹立不倒!”
“年哥!你喝多了!”我提醒了他一句。
“没有!”他简短地回答,又继续道:“所以刚刚,我想到黄名堂,再反观我们,三个人,比人家多一个!再不济也得打个平手吧!所以那一刻,我热血沸腾,凭什么要对那些欺辱我们的人低眉顺眼!”
“年哥!你是好样的!”我冲他伸出根大拇指,然后举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季健年眼露笑意,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可拿到手后发现已经空了。他有些无奈地把空烟盒揉成一团使劲丢远,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哥说:“麻烦你帮我去买包香烟!我累了,有些不想动!”
**哥爽利地接过钱,便起身往远处的便利店走去。
已是深夜,有些起风,夜风扬起一片灰尘在从路一边刮到令一边,**哥孱弱的身形行走在路上,不禁令我有些心疼,这世界有太多太多弱小的人,他们唯唯诺诺地活着,却还是一次次受到欺凌,受到恶待,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当一个匡扶正义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