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特色班新转来的那个学生么?”丁凯东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似乎为了防止自己揍错人,又追问道。
我暗道一声倒霉了!其实但是心里很想跟他喊一声“哥……”,只求他能放我们一马,毕竟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么!但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只听季健年用一副比羊羔还无辜的声音说:“不是啊!”脸上的表情更是充满了疑惑、不解、与无辜。
我当时心里就笑喷了,却大着胆在一旁帮腔道:“他在我们学校上了两年了,难道你没见过么?”
“咦!还真没有!”丁凯东皱着眉打量打量了季健年说。
“不可能的!”我摇了摇头,心里已经吃透丁凯东没记认着季健年的事实,于是眼都不眨一下地说:“一定是你搞错了!我和他都是二班的,我们平时都很低调的,如果不是学校举行什么大型集会,我们一般连下课都待在教室里学习。所以你没见过我们是很正常的!”
“是么!”丁凯东似乎开始相信我说的话了,却还是皱着脑门极力在回想着什么似的说:“那我怎么听这小子的声音有点熟悉呢!”
“这个哦!”我拉长了一下声音,为想到对策谋时间,却是脱口答道:“因为他以前在学校广播站当过主持,所以全校师生谁对他的声音不熟悉。”说完这句话,连我自己都开始对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感到叹为观止。我他么的真是个天才。
“广播站主持!”丁凯东咀嚼着我的话,眼睛忽然一亮说:“不是只有那个东北的叫王旭的男的在主持么?其他的好像都是女的。”
果然老谋深算,我暗骂道。不过对策只在一瞬便在心里生成,“哦!王旭不是有几回生病么,所以主任就让他去给顶替了几回!而他去的时候也没给自我介绍,所以大多人以为还是王旭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丁凯东终于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我和季健年拼命点了点头,然后问:“你还有事么!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啊!”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们便迈开步子向同一方向走去。在这种时刻,已经不想着各自回家了。互帮互持的成分占了大成。
“喂!站住!”我们没走几步,丁凯东忽然大声叫住我们。
我的心陡然一沉,心想难不成到底被他识破了。
“你们身上还有没有钱!”丁凯东随即道出自己的目的,声音里是不容推拒的凶煞。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二十元钱,嘴里还是迅疾地和季健年异口同声地答道:“没有啊!”然后装模作用地掏了掏口袋,空着手给他看看,然后又使劲拍了口袋两下,以此坚定我们没钱的说法。
“真没有!”丁凯东的声音突然狠了起来,似乎准备亲自动手来搜了。
季健年这时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包香烟,装作惊喜地说:“哦!我这有烟!”然后立即抽出两支递给丁凯东,又给他的同伙一人递去一根,脸上自然覆着讪笑。人哪,不就应该这样么!圆滑处世。
“你们走吧!”丁凯东点着烟,冲我们摆摆手。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受了我们恩惠,就不该再为难我们。
我和季健年这才放心大胆地挺直腰板不疾不徐地走了,等到脱离了丁凯东等人的视线,季健年愤怒地一脚踢在路边的垃圾桶上,骂咧道:“真他么窝囊!”
“没办法!忍忍就过去了!”我也表示无可奈何。
“我真的不想再忍了!”季健年恨恨地攥紧拳头,对着垃圾桶盖就是三拳,只听得塑料桶盖的脆裂声。
我知道季健年正处于一个悬崖的边缘,如果不拉他一把他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于是语重心长地说:“年哥!我知道你很憋屈、很窝火!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是学生,到学校是为了上学的!干嘛非要跟那些混混一般见识!是的!我们的确可以拿刀去砍他!可砍完了呢!要坐牢的!你说为了这种人我们自毁一生值得么!”
“可是这样苟活难道就舒服么!”季健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可以说每一所学校里都有百分之五六十的老实学生!他们一直饱受欺凌但仍然活得很坚强,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会忍!”我看着他说。
“之所以因为他们一忍再忍,所以才一直被欺凌!”季健年仍据理力争。
“年哥!”我搭上他的肩,眼神烈烈地看着他,“你给我记住!我们今天所受的所有屈辱,总有一天,一定会十倍地去返还!”
晚上照例又是很晚才回到家,打开门拍开灯开关,灯光霎时照亮黑漆漆的屋子。奶奶依旧披着件外套坐在床上发呆,见我回来了立刻起身要给我端焐在电饭锅里的饭菜。我拔掉电饭锅插头,累的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床沿上。
“快点吃饭啊!”奶奶用一块抹布小心翼翼地将一碗饭菜端递到我旁边的桌子上说。
“我不饿!”我微闭着眼摇了摇头。
“不饿!”奶奶疑惑地看着我,明察秋毫般问我:“是不是在学校跟同学闹矛盾了!”
“没有哎!”看到奶奶这副多管闲事的模样我就生气,几乎什么都逃不过她的明眼。
“在学校跟同学要和睦相处!”奶奶又开始苦口婆心地说教起了我来。
我厌烦地倒头躺在了床上,索性躺着听她唠叨。
“今天你们曹老师打来电话了,问我你怎么还不搬去住校!我说小孩在学校能吃好住好么!学校那饭菜都没个油,还有晚上都是公鸡头子指不定要闹到几点呢!”奶奶向我汇报Miss曹打来的电话,顺便向Miss曹表达自己的想法。
“没事哎!人家都能住就我不能住!我又不是什么大少爷!没那么精贵!”我没好态度地回应奶奶,言语中不乏剜心之词。想想那时候真的很不懂事,总是把自己在外面受到的委屈迁怒到亲人身上。殊不知,他们对我们有的只是爱。
“后来曹老师说让我放心,学校会适当对你们初三学生改善伙食,晚上也会派宿舍管理员定时监督!”奶奶似乎没在意我的话,接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跟她说我明天就帮你把被褥搬过去。”
“明天搬!”我一骨碌坐起身来,心里有些复杂。但总归还是想搬去学校的。
“对!明天我请房东用他家的摩托三轮车送我们一趟,这样正好省几块钱打车的费用。”奶奶早已计划好了,房东家是做小生意的,家里正好有一辆摩托三轮车。但如果要让那种车替我运送东西,被人看到岂不丢死八辈子人!我于是说:“明天再说!”其实我是想打个车去的,但我非常清楚奶奶是那种一分钱也要ban着用的人,不可能能省不省的。所以明天她硬要人家房东送,我也没辙。
“等明天你去住校了,我就把房子退了回老家去了!你爷爷一个人在家许多农活他也不愿干!这下好了,不用每个月交房租了!也不用买菜了,回老家家里有的是蔬菜,而且都是新鲜的。”奶奶以为我答应了,继续说完了自己的计划,轻盈的口气,似乎替我烧饭是一种苦难的修行,而现在她终于修成正果了。
我心疲力乏地洗完澡躺在了床上,明天什么的都不去多想,就让生活按部就班吧。
该来的总会来,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我选择吃完饭后运送被褥去学校,心想这会儿放学了人指定少。没想到到学校门口时惊呆了,门口参差不齐地听着各种各样的车,轿车、面包车、出租车、电动车……都是为住校学生运送被褥的家长。家庭与家庭的贫富差距在此刻显露无遗。
房东也是个热心肠,在路边停好车后,笑呵呵地帮我们拎行李往宿舍楼去。我害怕被人看见地疾步走在最前面,他们跟在我后面。一路上还是若有似无地感受到诸多锐利目光的注视。我低着头红着脸,疾步如飞。
到了宿舍楼后,经过管理员的指引,来到了我们班的宿舍,宿舍在一楼,也是一楼唯一的一个宿舍,十分宽敞,南边一排大窗户,采光非常好。班里有回宿舍的同学见我搬了来笑着向我打招呼,我也笑着回礼。然后找了一个空床铺放下行李,奶奶帮我铺好被褥。便跟房东一起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悉心嘱咐我好好学习,勿与同学闹矛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懒得跟她烦,只是点点头。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毕竟初来乍到,为了表示自己的合群,等奶奶他们走后,我便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发了一袋牛奶。
大家都笑呵呵地客套了两句才接了去。
等宿舍人都到齐了,我发现季健年还没来,我寻思着这小子早上还跟我说中午肯定搬来的呢,没想到这会儿还不来。想着想着,只见一辆黑色大奔闯进校门,越过操场,径直停在了我们宿舍的窗户下。
季健年当先从车上下了来,随后是一对戴着太阳镜的中年男女,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非富即贵,估计是他爸妈。
我立刻奔到窗口,对季健年挥手:“年哥,我们宿舍在这!”
他们一家仨口纷纷抬起头对我报以一笑,然后他爸妈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走向宿舍。
季健年的床铺自然选择了和我为邻,而我右侧则是东北小胖王旭,两人都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主。
他爸妈为他整理好床铺,向同宿的同学打了声招呼,然后交待了他两句,便离开了。
宿舍里不再有家长,有同学立刻关上门,用拖把一抵,然后整个宿舍high起来。抽烟的抽烟,喝啤酒的喝啤酒,侃天的侃天,打牌的打牌……一派真实的校舍景象一一呈现在眼前,这是一群放荡不羁的少年。
就在大家玩得不亦乐乎之时,宿舍的门外传来铿锵的敲门声“咣咣咣……”,大家一秒钟的凝神,突然手疾眼快地摁灭烟头,收起酒瓶,藏起扑克牌,以及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