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兄弟不辞辛苦,冒死营救。我们这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好借花献佛,拿你们冒死送进来的物资以示敬意,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到了襄阳府衙旁的一处大厅,那里已经摆好了数百张桌子,不少年轻女子在忙忙碌碌得摆弄东西,而吕文焕和范天顺都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出来招呼自己的是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不过,獐子还是很奇怪的除了刚才那几百个,自己没有看到一个壮年男子,这太不正常了,所有男子都已经在城墙戒备了。不过这个疑问过于失礼,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城中的男子呢?”张贵却问出了獐子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问题。
“这。”那负责接待的老管家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前几天看到蒙古人的动静不小,城中的士卒都随牛将军进行破袭战了,城楼上全都是城中的青壮和几十个充样子和稳阵脚的老兵。”
“是我莽撞了。”张贵闻言,歉意得对着老管家说道,这毕竟是军中机密,自己初来乍到就问得太多还是不好。
“让诸位久等了,恕罪,请多恕罪呀。”说话间,吕文焕和范天顺带着几十个身着正装的将校打扮的人迎了出来。而其他显然不够身份都在外面护卫着大厅。
“吕将军,你们太客气!”张贵客气了一声,眼睛在对方的衣物上不断得打转。吕文焕荆湖两路安抚使的身份先不去说他,那副将模样的范天顺也是荆湖都统,从衣服的标志上看这几十个人就没有一个校尉以下的,郎将可是七品官,而张贵自己也不过是七品的校尉,刘彰倒是曾经身居正四品的位置,脸色还是比较平淡。那些民壮看着原先远在天边的将校居然穿着正装,站在自己身边,方才行礼的也是这样显著的人物,脚下有些哆嗦,有几个在战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跪下才能表示恭敬。
“这么说,岂不是认为我们要怠慢恩公们。”吕文焕和手下的将校同每一个人都寒暄过去。一瞬间拉近了双方因为身份所带来的那点隔阂,那些想着要不要行礼最终也被打消了行礼的念头,张贵同刘彰被请到主桌的上座,这些援襄的军人客随主便在围着主桌的地方坐下了,每一张桌子都坐着一个将校级别的人。那些士卒不由心中有些诚惶诚恐,还有些拘束,在那些将校客气得招呼下,他们总算是摆脱了怎么坐都不适的感觉。
天上还早,再加上襄阳的确没什么好东西,这桌接风酒明显不够档次,肉食都是风干的,而且非常像,刚热出来。说不定真如先前所说那般是那些救援物资里选出来好的。而鱼则也许刚从河里捞来,的确新鲜,不过也许是大的已经被捞完了,真的很小,除了头之外就小拇指一般大小。
不过,好在来援的大伙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的,见到这些肉就觉得很好了,再加上满满得一桌。已经饿得慌的大伙总算是顾不得什么礼节,什么将校呀,什么位阶这时候都被抛到了脑后,这些血战一日,还饿着肚子的士卒敞开了肚皮吃了起来,有不少性子急的甚至伸出手去抓那些食物,不过这样的失礼行为一点都没有得到别人的呵斥,那些将校们就静静看着他们吃的猴急模样。那些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们也吃呀。“我这就吃。”其中一个郎将打扮的人,赶紧拿起碗咽了几口。他们不饿,他们的心中只有同为江东子弟的骄傲,而暂时消除了身份之别。
今日蒙古人罕见得消停了不少,也许是牛富牛将军的破袭战效果显著,也许是昨晚一夜的突围和包围也让蒙古人感觉到了疲惫。而襄阳城里终于享受久违的平静。不过这边临近战区,可不能随便喝太多酒误事,所以吕文焕干脆在先前定下这样的规矩,今日不喝酒,但是有几分饱意之后,大伙才发现就这么吃饭有些无聊,张贵率先挑起了话题:“这襄阳的防务到底如何,我要知道哪里帮得上忙?”
“这倒没有,现在防务还是颇为固定的。你们送来物资就已经足够,兄弟们都伤亡不少,休整休整吧。”吕文焕笑着回绝了张贵的要求,他可不愿意让友军再做危险的事情,要知道这不过支民壮,无数老幼亲眷在城中的民壮部队。
“吕大将军,兄弟的劲头足得很。你该不会是不想我手下的兄弟们升官吧。”张贵笑着说道。
“这荆湖地区我还真是有权提拔你们。张贵我宣布此次的将士人人策转一勋,赏银十两。”吕文焕大声得宣布道。
“多谢将军厚赐,我以茶代酒敬谢将军。为将军寿”无论吕文焕的目的是什么,收买人心还是真心为大伙着想,张贵还是必须要谢谢对方的举动。
话罢,獐子他也将面前碗捧起来,盛过茶水,高高举过头顶,“为吕将军寿,为我们江东子弟寿!”
吕文焕也立刻站起身,举着盛满水的碗回敬,“为江东子弟,我们大宋寿!”
所有在场的人都立起身来了,“为将军寿。为大宋寿。”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直闯大厅而来。
“什么事情,蒙古人攻过来了?”吕文焕立刻放下碗,快步向外走去。范天顺等人紧随其后,手按腰间刀柄,全身戒备。
张贵也下意识得随着吕文焕的脚步看去。他看见几个身上盔甲还没有卸下的军士在府中女仆的簇拥下越跑越近,远远地向吕文焕施礼,大声喊道:“报,将军,紧急军情!”
“进来说话!”吕文焕接过对方的手,让不至于跑得太急跌倒了,那报信的人警觉的看着这酒席中的人,很多都是普通的乡亲,估计是这次援军,这才放心禀报:“城外漂来几十具尸体。蒙古人的战船先去进逼到城楼下,不过被兄弟们的弓弩给射了回去。那些船现在还在城下呢。”
“尸体?快带我去看看。”此时张贵已经顾不得礼仪了,这尸体有八成可能是自己傻弟弟他们的尸体。
“兄弟们你们好好吃。你们别怠慢了我们的恩人。”吕文焕不自觉得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脸上迅速浮上了些笑容,等转身对着那些还在吃的士卒说完,对着那报信的人说道:“带路。”
虽说客气是一回事情,但是客随主便,军中贵贱有序也不是轻易可以乱了的,这张贵方才的表现实在有些失礼,要不是情有可原,再加上如今确实受其恩惠,以吕文焕这般平素都极其高傲的人,绝对要让对方明白一下什么是贵贱有序。
一行人一路疾行到城的浮桥处,獐子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跟了上去。护城河的小闸又一次被打开了,那些尸体顺着水流漂了过来。那些船不多自然不敢往前多进一步,他们仿佛真正的使命就是护着这些尸体到襄阳一般。
“顺叔。”獐子却顾不上这些,顾不上礼节,顾不上蒙古人的反应。当看到在前边的那具尸体上被插满箭弩的盔甲,哭着跳了下去将这具尸体往上面捞。那是当年顺叔被授官的时候,自己叔父亲手为他穿上的那套盔甲,想不到他还留着,甚至还套在里边。
“小心,这水。”情况发生得太快了,一向好心的范天顺还来不及提醒獐子,护城河的水是有毒的,獐子已经拖着张顺的尸体上了岸。看到这一幕那些蒙古人的船只甚至退了回去,更加印证了先前关于护着尸体到城外的想法。
张顺的身上起码扎有四枪六箭,不过他的神态却仍是怒气勃勃如生,宛如一个不可侵犯的神邸。所有人都这样看着他,獐子吃力将张顺的身子竖起,拼命得摇晃到,似乎这样就能救回他的顺叔。
吕文焕近身上前,拉住了处于癫狂中的獐子,对着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人说道:“此等忠义之士,吾辈自当结冢敛葬,立庙祀之。”话毕,几个听从吩咐的人小心翼翼得将张顺的尸体,举起向着城里吕文焕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时,襄阳所有见到这一幕的士卒都大声高喝着为安抚使的决议欢呼,这样忠勇的人得到了厚葬。那自己没理由不相信要是自己做了此等忠义之士,会得不到厚待。也许场中只有獐子看着被人举起,送向所谓庙祀的张顺会悲痛欲绝吧,也只有张贵会后悔难以,在心中下定了一个新的决心。而其他人更多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性命和富贵在哭泣或者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