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何必呢?”一到那驿站,董毅超自然是回了房,一直都显得很沉默的孙阑跟到刘彰的房中,待刘彰方一坐下,他突然发声问道。
“我,我”刘彰心中有万千委屈,却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其实他自己也不一定弄得清楚,到底是因为董毅超这样做骗了自己,还是因为嫉妒,嫉妒别人比自己圆滑,比自己吃得开;又或者是根本见不得境遇相似的人,不,境遇比自己还不如;自己至少还有个家,他呢,不知道这次蒙古南下之后还剩了什么;也许是见不得他突然比自己好得多了,特别是那功劳还是弟兄们拿命来换的。
“如果是因为,他骗了你,那我这么说,他只是没告诉你罢了,更何况,那些道士若是想做什么事情,没有他董毅超还有王毅超、李毅超,这天下之大有的是人。”孙阑很是平淡对着刘彰分析道。
“可是这是拿兄弟的血换来的功绩挥霍,旁人怎么会有这般功绩。再说我答应阳道人再先的,他帮忙的是茅山的道士。而且他凭什么不和我们商议”刘彰虽说心里早已经有些后悔方才说了一些重话,但是嘴巴下仍是不愿意服软,他拼命找着孙阑话中的破绽。
“那些道人想找什么洪瑞还用着这么麻烦,编一个就是了。这次功劳不过刚好凑巧时节,不过,对你我是了不得的事,但对于那些道士来说却是有也可无也可。至于阳道人,你自己早上就是没说,他最近借着给你治病的名头未必没收拢多少支持。再说了,董毅超为了他的官位做了些手段也是正常,那些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呀。那些东西,凭什么你口中出来就可以,他就不行呢?再说他可是我们三人负责待客的,本来就适应那阵仗不说,那些道士说不定也是和他先提的,这笔帐又怎么算?要你做的好嘛”孙阑一条条的分析开来
“恩,那你今日为何这般冷漠,对着皇上也没说什么东西,封赏甚至不如我呢。”刘彰这才发觉自己出身农家对礼仪稀疏得很,若是没有那伤的可以当借口,自己不知道已经出了多少洋相了,而这方面董毅超做得显然是尽心尽职了。这样一想刘彰自己都快被说服了。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虽说还是那么的不痛快,心里更加明白了这一点其实没什么可以追究的,于是就问出了另外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你说我?哼,你该不是认为我们归附宋朝是为了做官的吧,那哪里的官不是做,就凭我这弓艺就是蒙古的百夫长也做得,我们多少弟兄都已经活不下了,就是做了官也活不下去。若是活得下去谁还要造反谁愿意做一个叛徒。要不,你以为是什么呢?”孙阑仍是平静得说道,不过这银牙却险些磕破了舌头,那握紧的拳头却是紧紧靠着那刀鞘,仿佛离了那刀鞘就失去了生命的一切似得。
屋内的气氛有点凝结起来,刘彰自己也曾经差点活不下去过,不过仍是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让自己身边的同伴就是做了官都要过活不下去的日子。刘彰甚至想着该早点逃离这屋子,却猛然发现这是自己的屋子,如果逃离这屋子,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呢呀。
“那至少现在活下来了。”想了半天刘彰最终只得出这么一个蹩脚的安慰,真是该好好读书了,书到用时方恨少,自己却有无数次面临现在的尴尬了。
“是呀,活下来真好。就是死了也未必不是解脱。叔彦,还有一事你听我一言。”孙阑显然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不过肃颜对着刘彰说道。
“你说吧,我听着呢。”刘彰已经猜到孙阑所要说的事情,他虽说心里不甚愿意不过还是决定敷衍一下,毕竟孙阑的情绪看上去不甚正常。
“不要记恨董毅超,他没欠什么,更加没有必要撕破脸皮。必要的时候,他未必不能帮你一把,毕竟我们都算生死与共过,这点可是消磨不了的。为这等小事不值得。再过几年你就会懂他的抉择。”孙阑果不其然得说出这一件事情。不过孙阑的语气却是怪得很,刘彰越来越发现孙阑的语气像是交代身后之事一般。
“我晓得了。”刘彰为了宽慰同伴的心思,忙不迭的答应了。孙阑摇了摇头,刘彰根本没有听进去,看着刘彰还带有些稚气的脸,却是笑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虽说早已经忘记自己当年的模样,不过十四岁的自己绝对比不上刘彰沉稳。气度和性子虽说是天生的,不过威势和稳重却是可以用日子和官位叠的。是自己要求太多了。父亲说在他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不过那不过是影子罢了,虽说自己也没见过那个父亲崇拜和念叨了半生的人,不过也是可以想象他有何等让人心折的气度,就连父亲这么高傲的人都钦佩不已。这小刘彰真是好运,这次偷袭要不是父亲因为他有那个人的影子,再说了那番话,稳住了汉军。蒙古人有了汉军相助,这小刘彰怕是连骨头都没法全部拿回家,更别说斩将夺营了。
孙阑一边想着一边说道:“知道就好,其实人这一辈子不吃点亏,是吃不进教训的,你要切记官场绝简单,以后小心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自然有人保得你平安。”其实这些孙阑早已经同刘彰知会过了,不过可惜的是,刘彰那时候正志得意满自然听不进这些老成持重的话。
刘彰虽说认真听了,但是有些仍是未必明白,不过对着心情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孙阑,却是只得先应了再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见完圣驾,自己的同伴就变得这般模样,像是被鬼牵走了灵魂一般。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有一天没有见到令尊了,不如先去拜会一下,一起进完餐,再做休息。”孙阑看着刘彰这种仍是有些气鼓鼓的脸蛋,明白他可能还没怎么听进去,不过也劝不得了,只希望他将来处事的时候多想想,免得真吃了亏送了性命不说,还得连累九族。
“阿爸,你歇息了吗?”刘彰领着孙阑向着刘宝林的屋子走去,不过刘宝林的屋子却是黑黑的一片,在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月亮还未曾完全探出头来的时节,显得格外的奇怪,这时从房子里出来一个人,竟是那董毅超,刘彰看着这种波澜不惊的脸,却是说不出的恼怒,不过碍于孙阑在旁边,方才又刚刚答应了,只得沉声问道:“董毅超兄台你为何从我阿爸的房中出来。”
“獐子,恩,叔彦,我来的时候令尊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这样一份留言。”董毅超不愿于刘彰计较,说出了他刚刚发现的一件惊天大事。
“什么,快拿过来让我看看。”刘彰顾不得发怒,一把拿过董毅超手中的文书。
“惊闻汝兄,刘虎戍于利州,兼之圣恩。吾得以四处行走,固视汝兄,勿念。”刘彰轻声得读了出来。他静静看着这张笔墨已经干了,字歪歪扭扭,除了自己也没几个人看得懂的东西不停得轻声念叨。大伙也没有去吃饭,只是静静得看着他,这四周仿佛凝固一般,只有时间在悄然得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