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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黄澜生这天更是如坐针毡。他害怕尤铁民吴凤梧等举起事来,两方在城内一开仗,说不定会闹到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的光景。那他便应该希望官绅协议独立,能有成功免有流血之惨的了。但他又有点可惜他那几十两,一百元,如其吴凤梧举事不成,他不但这两笔本钱丢了,似乎他的前程也很少希望。从这方面想,他又是盼望革命党独立,到底于他一个人要好些。“顶好是像武昌革命一样,兵全变了,一下冲进辕门,连巡防兵都能深明大义,归降革命党这方;打死几个清兵,大事就定了。于是七畅不惊,军政府成立,附和过革命的全般起用。”他想到这上头,心里更像油煎一样的着起急来。

他本打算到下午一点钟时,带着两个孩子出城到簇桥彭家去的。似乎他的太太也很体贴他,怕他胆小受惊,吃了早饭就把两个孩子打扮好了;并给他们把需要的衣服打了一个小小包袱,好像他们要出行几天似的;又嘱咐他们切不可私自到沟里去耍;又同丈夫商量,叫把罗升带去照管两个孩子。倒是楚子材还软软的劝他说不要走的好。

他也因为要听一个实在消息,不打算就走。昨夜曾经向吴凤梧孙雅堂再三嘱咐过,要他两人在今天下午定来报个实在信,所以他也就不再出门去各处打听,而只在家里等。

他因为心里不安,觉得孩子们走动说话都很烦。他的太太也很体贴他,便把孩子们全交给菊花,诓在后面围房里去唱灯影儿,扮姑姑筵儿,让他一个人愁眉苦眼的,时而背负着手,时而捧着水烟袋,在他书房里,或是在堂屋外面阶沿上,或是在敞厅和厢房里,走来走去的转圈子。自己把楚子材叫在房间里,悄悄谈着话,不忍心再打扰他,就是两个人说到惬心快意,要大笑时,也都蒙着嘴,极力把笑声忍住,不令钻入他的耳去,使他感生烦恼。

到下午两点钟后,孙雅堂先来了,黄太太楚子材也才一齐出来,大家同到书房里。

孙雅堂坐在靠壁那张紫檀密藤心的美人床沿上说道:“澜生,消息不好呀!”

因为是他说的话,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这不但黄澜生吃了一惊,便是他的太太也不像刚才同楚子材密谈时那样的安闲。她先张着两眼问道:“是咋个的,孙大哥?难道革命党当真要起事了吗?”

孙雅堂把他那弥勒佛的脸弸得紧紧的道:“照我在商会上听他们说起,今天会议的情形,吴凤梧和他所说那个尤啥子的,恐怕真个要动手了,这真出人意外,昨天老赵明明示意要人家来独立,他不愿当叛臣逆子,今天忽然又变了卦,提出了种种要求,好像有点恋栈的意思。一句话说完,这个位子让出来也可以,但他却先要获得一种优待条件,最好是大家当傀儡,他来提线子,所以会议成了一场空。”

跟着他就把听来的制台衙门大花厅上会议的情形,添盐加醋的说了一番。“大家说起这事,很是气忿。都说他太奸狡了,把大家用绳子套上了,他却来讨价还价。与其百般将就他,真不如把陆军巡警全运动出来,跟他一拼,据说,端午帅也派有人上省运动独立,并赞成由绅民另举都督出来管事。他们又打算去和端午帅接头请他上省。虽然说老赵现时已萎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强横,但是牛性总还在的,俗话说的兔子逼反了,还要咬人,他到底是一个尚未交卸的总督,把他太抹杀,太逼紧了,他甘心吗?横竖官是丢了的,就跟你一个蛮干,你们怕了,还得再去将就他。别的不说,这们一来,我们这九里三分的成都便会成了地狱了!”

他说得那样的悲观,黄澜生越发胆怯起来道:“照这样说,就是尤铁民他们举事,也一定不行的了。”

“也说不定的啦!革命党人,鬼计多端,照你说,他们已把陆军运动了好几队人,如其他们再多运动几队,或是把巡防营也运动到手,那时节,举起事来,还是未可限量。怕的就是百姓们总不免要遭点劫。以前大家都想做到不流血,就平平安安的独立起来。像这样,恐怕无望了,终不免要闹到杀人放火的。”

黄澜生道:“太太,看来,我们还是全家出城的好。子材也同我们一道走了罢。东西哩,关锁了就是,要着抢,要着偷,也顾不得了。雅堂,你躲不躲一下?”

“我不。倒是丈母住在韦陀堂,她那里距南院更要近些,你一定要出城,不妨约着丈母幺妹一道。”

黄太太深以为是。她丈夫自然也是这样在打算。他们正要去收拾一切,吴凤梧已到了敞厅,慌慌张张唤道:“澜生,快来,事情出了大变化了!”

连黄太太不大见男客的,并且是不大高兴见吴凤梧这个人的,——为的是他很拘谨,见了女主人,老是把眼睛低垂着,随便应酬几句话,便没有再说的了。——也急急忙忙,跟着三个男子,一齐来到敞厅上。

吴凤梧先给黄太太作了揖,不及问好,便转向黄澜生说道:“幸而我没有冒昧,老早把队伍隐进城来。尤铁民运动的陆军,着赵屠户把军官们传去,扣留在衙门里。并调巡防兵围住,勒逼着叫两队人把军械缴了,一齐看押在东校场的营房里。还下谕要尤铁民,他已逃跑了!”

黄太太问:“赵屠户咋个会晓得了呢?”

“这就不知道,一定有人密告了。并且听说连朱统制都着扣留了,传谕陆军,如其要变,先就枪毙朱统制等。并且附城的巡防,全调了进城,四城门的守兵,也一律换成了巡防。陆军全调住凤凰山营房,不许擅自走过驷马桥。驷马桥扎了两营巡防,田徵葵亲自去犒赏了一夜。巡防营无论官与兵,全告了奋勇,说是敢有来侵犯大人的,就是他们的亲生父母,他们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孙雅堂道:“是几时的事?我一点三刻钟从商会到这里,还没听见说哩。”

“就是一点过钟的事。我正在尤铁民佃的房子里等他的命令,他叫人拿了一封信来,说是事已泄漏,他业经出城,叫大家赶快遣散。我跟着到东校场去打听,从一个老同事,就是才由犀浦调回的伍管带的口中,听见了这些消息。我又转到南院,前卫街口,走马街口都扎满了的人,左近街道的百姓,全在搬家,情形不好得很!”

黄澜生道:“革命的事,不是烟消火灭了?”

“岂但烟消火灭,恐怕你我都不免有点儿后患哩!如其老赵这样硬将下去的话。”

“有后患?”黄澜生夫妇一齐这样的问,并且当丈夫的脸色已经惨白了。

“澜生,这不是我故意说来骇你,我们干这种险事的,总得处处防备,自然只求没有事便好!”

“请你不要说空话了!”

“好的。不过也是我胡乱推测的,不一定作得准呀!因为我想,尤铁民的事,一定有人去告密。是啥子人呢?一定是受过他运动,知道他内情的人。这人,说不定还晓得我在帮他的忙,因为尤铁民向他们弟兄演说时,曾经提说过我;并且有天开会,又当场把我介绍出来,说我的队伍,有五百多人,全是不怕死的南路刀客们。这是说我这方面的话。你哩,因为我曾向尤铁民夸奖过你的义举,说你如何的在跟我帮忙。他钦佩你极了,说这是值得鼓吹的,一定要问你的真姓名,我咋个能说呢?偏偏彭家麒不懂事,昨天说到我队伍上的给养尚够时,他便把你的身世姓名全告诉了他,我阻拦他时,尤铁民还怪我有心隐人的善。他以前说过要替你鼓吹,所以昨天既晓得你这个人,他便大为高兴,说这倒要吩咐他们,举义时,须得注意这个人,要好生的保护他。如其他竟吩咐出去,说不定那告密的也晓得了你!”

黄澜生脸色更白,又搓手,又踢脚的道:“这是你把我害了!我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下弄糟了!出了这们大一个柺!咋个办呢,太太?”

他的太太虽不如他那样胆怯,却也很是耽心,正想抱怨他:“为啥事前不跟我商量,独行独断的,现在出了祸事,便找我打主意了?”

吴凤梧已说了起来:“澜生,这莫怪我!干这些事,本如押红黑宝一样,不赢就输,不输就赢的。如今虽遭了一点挫折,安知将来没有好处?现在权且躲避一下就完了。我是已叫彭家麒出城,吩咐我的几个队长,赶快把队伍分股拖往崇庆州一带去。我便在亲戚处去借住几天。你顶好也就借孙哥那里住几天。我想这股风一定不会久的,十天半月,也便过了,我们还不是可以逍遥自在?”

他临走时,又说:“我的耳目长些,有啥子消息,我叫人跟你送信来。我走了,你最好此刻就同孙哥一道走!”

但是孙雅堂一直没有开腔。

黄太太看了他两眼,便向她丈夫说道:“我晓得孙大哥那里不方便,小孩子又多,太烦。不如在妈那里去住几天,又近,要送信也方便,幺妹会当心你的饮食,我也少劳多少神。底下人我会嘱咐他们,随便啥子人来找你,全说到郫县收租去了。如其衙门上的差人来,我会应付他们,拼着几百两银子,光脚板鬼还可买得爬皂角树哩!只是,孙大哥,这事的干系不同了,你是全般皆知的,如其你泄漏了一点风声,我是要跟你拼命的,平日的啥子交情,我一概不管!子材在我身边,我倒不必耽心你,就把你抓去拷打,谅你也不敢说!就这们罢!你就去,衣服同别的东西,我跟着叫子材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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