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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又要打仗了(2)

狗仍在此起彼伏的不停吠叫,人声越来越近,已从前街转到了中街。李志忠听了足有一袋烟的工夫,二番回屋,对大家说:“看来是胡子洗屯儿,抢东西,现在在中街,可能很快就过来,你们千万别动。”

说完,李志忠再次出屋。中街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李志忠已经基本判定,胡子是先抢前街,由东往西;现在是抢中街,由西往东;轮到北街,该是自东向西。果不其然,没过多会儿,北街东头闹起来了。李志忠一阵紧张,马上转身回屋低声吼道:“三丫头,你和大姑娘还有樱子,藏脚底下被子里去,其他人睡下,不许出声!”

说完,李志忠又来到院里,竖起耳朵,听东边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东邻传来嚷叫声,中间还夹杂着人的狂笑。李志忠赶紧进屋,把门关上。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敲门声。李志忠绷了一会儿,这才应声:“来啦,来啦,别敲。”

李志忠故意把门弄得“叮咣”响,把门打开。外边的人一拥而入,把李志忠撞了个趔趄。

“快点灯!”有人喊。一个拿手电的人在四处乱照。

“就点灯,各位别急。”李志忠边说,边摸火柴——其实,火柴就在他手里。

李志忠点上灶台边的豆油灯,对来人说:“各位,东屋没人住,请西屋坐吧。”

两个人进了西屋,一个人站在西屋门口,拿手电的进了东屋。李志忠把油灯放在地柜上,请来人炕上坐,自己递烟,还叫李王氏起来给“客人”烧水。

“别麻烦,”坐在南炕边的人说,“炕上的人都别动!我看柜子上还有一盏灯,点上!”

李志忠忙去点地柜上的煤油灯,等他把灯点着,罩上灯罩,屋里立时亮堂起来。这时,正好拿手电的人进来报告,说东屋检查过了,是放粮食和杂物的地方,确实没人住。这工夫,李志忠偷眼观瞧,认准这不是胡子,而是大兵。因为他们各个着军服,地下的三个端大枪,炕沿上的那位肯定是官儿,穿大衣,短家伙就%在腰里。听完报告,炕沿上这位点点头,开始说话:“老爷子——”

“哎吆,可不敢,我姓李。”李志忠赶紧答礼。

“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穿大衣的自问自答地说,“我们是国军,弟兄们抗战八年,而后又剿共安民,可以说出生入死。现在干够了,想回家过几天安生日子,不知李——财主能不能借点路费给我们哥们?”

“好说,我虽不是财主,倒也有三间房,几亩地。弟兄们劳苦功高,我应当帮忙。别说借,我这屋里、院里的,老总们看啥有用,尽管拿,没二话。”

“好,痛快!”穿大衣的说,“不过,你可别把我们当土匪,见啥抢啥,我们是借路——费!”

李志忠一听到拉长声的“路费”俩字,立时明白了——其实他早就明白。他立即跳上南炕,从炕柜里取出一个木匣,兜底儿一倒,十数块大洋、一叠纸币还有一些零钱,摊在炕边。

“用多少,你随便拿,剩下是我的。”李志忠说。

坐在炕边的军官站起身来,看一眼炕上的钱,随即敞开大衣,问:“有这个没有?”

李志忠跪在炕上,歪头朝此人怀里一看,只见他的大衣里,斜肩带背地挎着一个过腰的铁丝圈儿,上边穿着大半串金银首饰,有金镏子、金耳环、金手镯、宝石戒指等物,穿大衣的人一动,铁丝圈上的首饰“咯楞楞”响。

“老总,”李志忠故意作出笑脸说,“您看我这个家,像有这种东西的样吗?再看我和老伴这岁数,像戴这种物件的人吗?”

“是真话?”穿大衣人看看李志忠,又看看北炕上的一老两小,也笑了。

“你们随便翻呐,”李志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这间房有几个箱箱柜柜,我给你们打开看看,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算了,我信你啦!”穿大衣人转身往外走,说,“行,你还算实在,不像有些家,非叫弟兄们动硬的。”

李志忠跟在此人身后,说着恭维话,送他们出门。李志忠见四个大兵出大门,向西走去,这才回屋,插门。等他进里屋一看,炕上的大洋和纸币,不知啥时候叫他们拿走了。李志忠未及细问,马上把两盏灯先吹灭,这才对老伴说:“没事了,叫老丫头他们出来吧!”

没等李王氏叫,炕脚下的李爱媛一掀被,坐起来,先长吁一口气:“哎呀,我的妈呀,可把我憋死啦!”她摸黑儿拉过李王氏的手,说,“妈你摸摸我这一头汗!”

“你那是吓的!”李王氏说。

这时,柏岁也把炕里的大姐和樱子从被子里叫出来了。这姐俩也通身是汗。

经过这番惊吓,谁还能睡着觉,索性摸黑儿说话吧。

狗叫声渐渐平息,夜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到底是咋回事?”李爱媛首先打破沉寂,问,“我听他们说,是国军?”

“啥国军?”李王氏说,“是土匪,胡子,专为抢东西。”

“不,”李志忠说,“是国军。”

“国军还犯抢?”李爱媛不解地问。

“我估摸,是逃兵。”李志忠说,“从沈城来,走东边八路留下的口子,顺路抢东西。”

“都抢了些啥?”李爱媛问。

“没啥,”李志忠说,“几块大洋和一些纸票,我都没看见他们是咋拿走的。”

“你送他们走后,门口那个人进来拿的。”李王氏说。

“没抢东西?”李爱媛又问。

“他们不要东西,只要手镯、金镏子——”李志忠说。

“我的吗呀!”李爱媛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手镯、戒指和耳环,“幸亏他们没翻!”

“是呵,”李志忠说,“这伙人就是一走一过,抢点黄货,不然,没那么爽快。”

“他们还会来吗?”李爱媛担心地问。

“这拨不会来了,”李志忠说,“不过,这逃兵可不会就这几个。八路围得紧,城里没吃的,军心一散,逃跑的会越来越多,还都得从东边跑,我们这官道——”

“那可咋办?”李爱媛急得要哭,“这不比城里还邪乎么,城里好歹还没明抢。”

“话不能这么说,”李志忠说,“城里不是要打仗嘛!你别急,你先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收收。还有大姑娘,一个学生,戴耳嵌子干什么,还有你和大小子手上的表,在乡下,多扎眼!”

李爱媛一听,忙摘自己身上的零碎儿。她自己摘完,想摘孩子的,扭头一看,几个孩子横躺竖卧,挤在一起,睡得死死的。

天亮了,起来做饭,李志忠披件衣服出去了。吃早饭的时候,李志忠回来了。

他甩掉皮袄,上炕坐下说:“没错,是逃兵,我三条街都走了一遍,问了几家,情况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只要干的,拿上就走。总共十几个人分三拨,一户挨一户,轮着抢。专抢大户,穷人小家,看一眼就走。像咱家,东西少,没摆设,一袋烟的工夫,完了!亏得是黑天,没看见咱这大瓦房,不然,就冲这三间房子,也得翻腾一阵!”

“爸——”李爱媛拉长声说,“你别吓唬我!”

“我吓唬你?”李志忠说,“前街陶大头,老婆、媳妇、女儿,身上的首饰全叫人撸走了,家里给翻了个底朝天,两只大狼狗也给打死了。中街的大叫驴,因为篬翅儿,被捣了好几枪托,现在还躺者呐,老婆直哭,还有几家也被折腾够呛!”

“没糟害人吧?”李王氏问。

“那倒没听说,”李志忠说。

李爱媛一听“糟害人”仨字,激灵灵打个冷战,看看大女儿和樱子,显得坐立不安。

“我也去大来子家看了,”李志忠说,“他那没事儿,大兵压根儿没去。他家在村外,僻静,又隔着东大泡子。我跟他说了,不行,你们上他家去睡,他那儿也有地方。”李爱媛未置可否。

白天在准备粮食的忙碌中过去了,夜幕降临,全家又陷入紧张焦躁的等待之中。几个大人和衣而卧,两眼望天,谁也睡不着。农村的秋夜是那么的静,静得可怕。这该死的兵灾,真比水火之灾更加厉害,因为他们是人,而且有枪,真是没躲没藏,防不胜防。后半夜,人们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突然,静夜中响起一片狗叫声,接着就是一阵排枪。李志忠一家人全被惊醒,李王氏和李爱媛立即学昨天的样子,挪孩子,上北炕,钻被子。李志忠下地,穿皮袄,出屋……村里,除了阵阵狗叫,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李志忠耐不住秋夜的冷风,躲进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早已停歇的狗叫声重新响起。李志忠二次出去,除了狗叫,仍然听不到别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工夫,狗叫声渐渐平息,屯子里又复归安宁。李志忠进屋,关门,说:“听枪声是前街,也许是在官道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已经过去了,明天打听打听再说吧,先睡觉。”

鸡叫二遍,天快亮了,狗叫声又起。这回没听见枪声,但人们还是被惊醒了。

“天哪,这可咋办?”李王氏唠叨起来,“还叫不叫人睡觉?”

“你们先别动,”李志忠说,“我出去看看,有上后街来的动静,我告诉,那时再搬不迟。”

李志忠来到院里,听不出啥名堂。他篬着胆子绕到中街,中街十分平静,但从这里能听到前街东头隐隐约约有人声,时断时续,时高时低。李志忠又往东头凑凑,听见有人哭,还有笑声和骂声,接着是两声清脆的枪响。李志忠被吓了一跳,转身往回跑,但他没有回家,而是在后街守着,直到天蒙蒙亮。早晨,李志忠第三次出去,家里吃完早饭,他才回来。李志忠进屋就说:“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这也太邪乎啦!”

“到底咋回事儿?”李王氏和李爱媛急切地问。

“这家伙,”李志忠脸煞白,打着冷战说,“抢东西,祸害人,还杀人!”

“天哪,谁……谁家,抢……”李王氏连话都说不上来了,李爱媛只顾在炕里哆嗦。

“前街一家,咱不认识,家被抢个精光,这是头一起儿。二起儿,白大仙姑家,老丫头也认识。那年,你在这生松年,孩子的长命锁还是她给请的呐!”

“她咋啦?”李王氏急了,“你倒是说呀,扯旁的干啥?”

“咋了,”李志忠说,“叫三个大兵轮着……他男人挨两枪……”

李志忠所说的第一家,也是李姓,但和他没什么瓜葛,更没交往。人家是大户,对他这个臭皮匠不感兴趣,李志忠也不想巴结他。这一家,倒霉就倒在他那门楼子上了。合李千户屯,就他家墙高门阔,青砖门楼,黑漆大门,又正当官道旁,平时是能显出财主的气势,但荒乱年月,它就成了盗抢的目标,难怪逃兵专门找上他家。上次是一走一过,敛些大面上的黄货,他家所受的损失不大。这回则不然,五个大兵在他家翻腾小半夜,所有值钱东西,几乎被席卷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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