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航端起手中的高脚玻璃杯,极其自然地冲李漓打招呼。这个笨蛋以为自己西装笔挺风度翩翩,以为自己很帅,但是,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而已,还不是配的牛仔裤。
我装不下去了,只得抬起头冲她尴尬一笑,然后下意识地去拉苏宇航的衣角,提醒他不要再说话了。
“你们好啊!”一直面无表情沉默的李漓看见了我们,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不就打声招呼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见家长,你怕啥!”苏宇航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低头小声地揶揄我。
对啊,不就打声招呼吗,我为什么要害怕呢!恍惚里我依稀看到以前的自己,总是那样自卑,在任何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因为我是个坏孩子,而所有的家长都只会喜欢好孩子。
“老公,就是他们,上次在校门口……”
他们一家人包括那个肥硕的胖子都停下了脚步。我听见那个女人小声地附在那个男人的耳边,在说些什么。
她浓妆淡抹的,像极了我的母亲,还有那个男人,面色微红,像极了我那酗酒的父亲。
“哦,原来上次帮了我们家李漓的就是你们啊!”
“没什么,举手之……”我抢着想要客气一番,突然苏宇航猛地扯了一下我的手,他皱着眉头,用着敌意的目光看着他们。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男人的眼神冰凉,阴森可怖,充满了一种蔑视和嘲弄,这丝毫不是道谢,反而是讽刺。
“看不出来,你们一群小娃娃还能在这种地方吃饭,这样吧,为了感谢你们,这顿饭我请。”他用着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他身后的胖子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而那个男人也似乎很想借此来表现一下自己家的财力让他另眼相看,来进一步拉取生意上的合作。
“服务员!请把这一桌的菜单拿来。”男人伸手招呼着,随后伸手去掏钱包。
我看向身边的苏宇航,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动作,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态看着眼前的酒杯。
陈安榭和林苏晨自从跟李漓打完招呼后,就没有再说话,他们各吃各的,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那个男人和女人。
李漓没有说话,当然她也无话可说,她没有办法打破这个僵局,所以只能站在那里,侧着身子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您好,这是这桌的菜单,一共2100元。”服务员有礼貌地弯着腰。
我看见那个男人的嘴角抽了一下,点钱的手指明显一僵。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苏宇航什么话都没有说,反倒是对面的林苏晨冲我谄媚一笑,原来林苏晨点的这一桌子菜,虽然量不多,但是价钱却贵的吓人。
就算是想要羞辱我们一番,花个2000多元请我们吃饭,他还是亏大了。
“好,好,好。”那个男人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抽出一张卡,“可以刷卡吧。这张卡没有密码,拿去刷吧!”
我原以为这场闹剧就要以这样的结局告终,可是我错了,苏宇航的想法永远让我们捉摸不透。
服务员恭敬地伸出双手想要接过那张银行卡,却被苏宇航拦住了。
“等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甚至有些正在吃饭的客人也纷纷看向我们这里。
“大叔!我刚才看见你们的那桌饭菜,你们5个人没有坐包厢,而是选择了大厅,因为夜间包厢的最低消费是3000元,而你们吃的菜,我估计了一下大约人均是300多,也就是说只有1500左右,请客吃饭这也太寒酸了吧!”
我看见那个男人的脸色很难看,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如果眼睛会着火,他此刻一定能够用眼神将苏宇航点着。
“服务员。”苏宇航打了一个响指,“给我来一瓶78年的玛歌和四个酒杯,谢谢!”
“好的,马上来!”服务员赶紧小跑着离开了。
他用着居高临下如帝王般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轻轻地摇着头,满脸的嘲弄与羞辱,在他的面前那个男人故装大气的气势被他压得体无完肤。
“大叔,这一瓶酒就能抵地上我们这顿饭钱的十倍了,你确定你还要请我们吃饭吗?”苏宇航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李漓捂着嘴在后面偷笑着,陈安榭和林苏晨丝毫没有感到吃惊,镇定地两个人在对杯可乐。他们早已对苏宇航的魄力习以为常了。
“算你厉害,我们走。”
那个男人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用鼻子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离开了。而那个女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赶忙追了上去。
“那么再见咯!遇见你们很开心!”李漓弯下腰贴近了我,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间袭来,比林苏晨手里端着的牛排还要诱人。
“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说完,她匆匆地跑掉了。只留下还没回过神我,以及唏嘘的三个人。
“喂喂,别看了,都走远啦!”一个清脆的响指在眼前响起,瞬间把我拉了回来。苏宇航怀里抱着那瓶天价红酒,用牙齿在咬凸起的橡皮塞,像是一个不会使用工具的原始人。
“别开了,人都已经走了,退回去吧!”我有些心疼这两万块钱。
“没这样的事,反正我过生日,开心嘛!”苏宇航眼珠一瞪,皮塞应势掉落,他递给我一个酒杯。
我看着暗褐色的液体缓缓地流入剔透的杯子,心中忐忑不安,我总觉得要不是为了我,苏宇航压根不会这样地破费。
“放心好啦!跟你没关系,我就算不点这瓶酒,对得起从刚才开始看见红酒就两眼冒光的林苏晨吗!”苏宇航冲我挤了挤眼。
林苏晨赶忙捣蒜般地点头,他极其真诚的眼神让我瞬间如释重负。
我不太会喝酒,所以苏宇航给我倒得很少,在我们四个人里,只有林苏晨和苏宇航才是真正的酒鬼,明明没有酒量不大,非要装腔作势。看着他俩撸起袖子,准备畅饮一番的姿势,我就明白今晚怕是又要拖着两个烂醉如泥的人回家了。
陈安榭举起酒杯,杯里也只有浅浅的一层,他冲我一笑,做了一个必胜的动作,然后一饮而尽。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样举起了酒杯,那些浑浊清澈的液体,复杂而又香醇,炸开在口腔,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苏安,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喝地那么醉吗?”陈安榭伸手去搀扶歪倒在桌子上的林苏晨时,他低着头,“其实有些事你不知道,林苏晨的妈妈在他4岁的时候就离世了,他的父亲在他7岁的时候迎娶了继母,林苏晨的心里一直反常反感他的继母,认为因为她是冲着他们家的财产而去的。”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其实苏宇航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坚强,他的父母因为家族的利益而生下了他,随后离婚,像你和我永远也无法知道,他们从小遭受过怎样的痛苦,因此他们都想在酒后忘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因为酒精能让他们麻痹,抛弃所有的烦恼,所以你要一定好好珍惜李漓,不要让她再失望。”
我沉默不语,低头去搀扶苏宇航。陈安榭将林苏晨的一只手拉到了肩上。
“有的时候,肉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可能只是对真相的一种掩藏。”陈安榭轻声地楠楠自语,他的一字一句都清楚地被我铭记在了脑海里。
“苏安。”就在我把苏宇航架在背上的时候,他突然轻哼了一声,“我一定会让李漓和她的父亲在一起的,一定。”
泪水在那一刻想要落下,却被我狠狠地憋住了,我不想在这里流泪,也不愿意让陈安榭看见,在我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好友,同甘共苦,共同进退,他们总是无微不至地关心你,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