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水平用力鼓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手机上按下一组数字。这个动作快得让他倾注了全身力量，还有勇气。几乎仅过一秒钟，这电话通了。他还没说话，就听到刘卓青欣喜地叫道：
“这么巧，我拿手机刚要拨你，你就打过来了。心有灵犀啊，你仅仅抢先零点零零零一秒打过来。也好，帮我省点电话费。本来有两万块意外之财，结果说公款不得私用。”
孙水平问：“什么意外之财？捡到两万块公款？”
“你看你看，你笨不笨？”刘卓青笑道。
孙水平也笑了：“笨！笨蛋！看来我真是笨蛋一等品，都学了三四天五笔，一分钟还打不出两个字。”
“新鲜事，你还学起打字？”
“我正在练习电脑打字速成法。”
“怎么突然想到要学打字呢？”
“我还申请了一个QQ，等下把QQ号发到大姐姐手机上，以后没事就跟大姐姐聊天。我买了一台手提，带视频聊天的。一个老同学来跟我推销，一万二，贵不贵呢？”
“够高档的。”
“你那台电脑有没有带视频？”
“老款，外置视频，用起来挺不方便的。去年，我就问过你，空闲时方不方便上网聊聊天。你当时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考考你的记忆力。”
孙水平也挤出一个笑脸：“是六月初。那天一起去茶楼喝茶，喝的是下午茶。你刚好从北京出差回来，睡过午觉后把我约到茶楼。对，明月茶楼，就那个店子。明月几时有，把茶问青天。你调侃了一声又说，要能天天见见面该多好呀。我说，能天天一起闲坐闲聊当然是一件最惬意的事，但也是一件奢侈的事。你很入神想了一下……”
“什么入神？走神。走神啦。跟你闲聊，聊着聊着，我便要走神，一下子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跟小弟闲聊时，大姐姐总会这样。那天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还真忘了。过了一会儿我才突然跟小弟说，空闲时方不方便上网聊几句？”
“我想也没想就说，上网不如见面。”
“这句话让我怦然心动，‘上网不如见面’，一把无形神斧立即把这六个字刻在我心里面了。这句话，我印象够深刻了。呵呵，上网不如见面。”
孙水平悄然嘘出一口气：“上网不如见面。我当时脱口说了出来。也许因为我不会打字，平日对电脑没什么兴趣，便有了这种冲动。”
“呵呵，怎么现在突然又想到要学打字，想上网聊天呢？”
“上网不如见面。大姐姐觉得这句话很精彩，但到了今天才知道，这句本来很普通的话，还真成了人生中一种奢望。”
“哟，小弟你今天说话有些伤感？”
“我伤感了吗？”
“听话听音。小弟喉咙里正噗噗冒出一种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气体，连大姐姐手机这一头也闻得到味啰。”
“大姐姐，这几天我很想跟你见个面，好好闲聊一阵。我最喜欢听大姐姐讲话。你说话慢悠悠的，很轻很轻地说着，你的情绪总在无形中影响我的心情。这事想起来好有意思的。”
“见见小弟，大姐姐我也想呀。前几天小弟你发信息告诉我，说要出差一段日子。出差回来没有呢？”
孙水平迟疑一下。他肯定不好跟刘卓青说，自己没出差，这几天就关在家里。母亲要他面壁思过，不许出门半步。他不得不这样做，迫不得已。孙水平在家里呆到一天半天时，这心里就痒得难受。他找了个机会跟廖丽芬说：“妈，我想约范总再谈谈大剧院转让的事。”廖丽芬瞪起眼睛说：“你又耍什么鬼花招？想金蝉脱壳？没那么容易。你只有把魔鬼从自己心里一点一点赶出去，这门你才可能一步一步走出去！”孙水平焦急地：“妈，我答应过您春节前把大剧院转让掉，拖下去，范总那边一旦有什么变卦，前面所有事都白白努力了。这些大老板经常上午说好的话，下午就变成了一个屁。”廖丽芬厉声道：“变屁就变屁！大剧院永远转卖不出去，变成一座废墟，就算让我们家负债破产，哼，我也不眨一下眉毛。孙水平你听着，给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好好呆在家里！你不反省好自己，休想再出家门！”看到母亲满肚子怒气还没挥去，孙水平只好打消念头。
想到这些事，孙水平不由悄然叹出一口气。
这时，刘卓青连续喂了几声：“没掉线吧。小弟，你说话呀。信号不好吧。你出差回来了吗？”
孙水平回过神儿：“出差？哦，还、还有几天吧。”
“那别急，把事办好再回来。出差途中还真学起打字了？”
孙水平满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但话还是说得轻松：“坐车看看教科书，晚上拿电脑练习。手指头太硬，打不快。”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练上一段时间，打字速度慢慢会快起来的。小弟脑子那般好用，一两个月后一定能闭上眼睛也能打字。”
“闭上眼睛？那不是一下子又想到大姐姐？”
“呵呵，是吧。小弟真会在节骨眼上说话。大姐姐正是闭上眼睛一边跟小弟说话，一边想着小弟的模样。看看小弟，你又把大姐姐的心情说成了一个小女孩的心情。大姐姐喜欢小弟这么恭维大姐姐，挺喜欢的。”
“不是恭维。”
“那是什么？”
“实话。上网不如见面，只是有时候还真难，真难呀。”
“小弟也该把自己的事干好。有时候大姐姐想约小弟见面，这念头也常常被大姐姐主动放弃掉。知道为什么？我怕大姐姐太分你的心了，那容易影响小弟的事业，耽误你前程就是大姐姐的罪过。罪不可赦啊。大姐姐手机上有时都按下你的号码，只差拨出去。但还是没拨出去。我只能又看看手机上的照片。每次跟你喝一回茶，我都跟你拍上一张照片。这算不上创意，我只是留住我们欢聚的时光。看了一张又一张，二十几张我看完后，又从头看过来，一遍又一遍。也真好哇，小弟终于要学习QQ聊天了，那大姐姐在视频里可以看见小弟，视频中的你，一定比看你的照片好……”
孙水平竟然有些哽咽，他抬起另一只手揪鼻子，才感叹道：“但闻不到大姐姐杯中的茶香味。”
“我说了嘛，小弟今天说话掺了点伤感滋味。发愁易老。这样吧，我们以后能见面就不上网，不能面对面相坐，才上网见面，行吗？”
孙水平悲喜交集嗯上一句。这时，他好像听到有开门声，便赶紧说，“大姐姐，我现在有事了。有时间我、我再打电话给你。对了，大姐姐你也把QQ号发到我的手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