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疗养院组织全省文化系统疗养团成员参观金鼎电子、日昇物流和一家韩资企业。走进日昇物流大门,赵二妹看了看前面的标准厂房,便跟旁边的邓冬兰嘀咕:“听卓青说,计划上本来没安排参观这些项目。”邓冬兰把头一仰:“计划赶不上变化。天下哪有铁板钉钉的事呢?铁板一块,那就没什么意思了。”随团服务的邝爱月刚好走在她俩身后,她赶忙跟上两步说:“赵总,这事还得谢谢邓局长。大家能出来参观,看看这,看看那,饱了眼福,还能吃一顿好的,我爱月也跟着沾光出来走走。”邓冬兰不太满意邝爱月把这话说得模模糊糊,便故意反问:“谢我什么?有什么好谢我的?腿都长在你们自己身上,想到哪看就到哪看。”邝爱月嘻嘻笑道:“但不一定进得了日昇物流,这地方都是北京大首长来参观的地方。邓局长,正是您提了三条意见,周院长他好重视的,第二天就去找什么杜厅长汇报,才决定增加这类参观项目。前面几个疗养团都没离开过疗养院大院子。听说下次还要到市郊去看看新农村建设。”邓冬兰有些得意地嗯了一声,步子也迈得又轻又快些。赵二妹落到后面,便跟邝爱月说:“出来透透风也好。”
邝爱月问:“我还是喜欢逛街些。”
赵二妹说:“逛街又有什么好的?太累。我喜欢看排戏。坐在椅子上,看着‘表哥’排戏那太有意思了。”
这几句话结果被邓冬兰听到了。她回头说了一句:“想你‘表哥’?那好呀,下次再把你赶上舞台演A角,看你还说不说排戏有意思。到时候,可别装肚子痛。”
“邓局长你真好,带给我们出来参观的机会。等一下我得好好跟他们宣传宣传邓局长的功劳。谁有本事让杜厅长同意让我们出来参观呢?”赵二妹连忙捧了几句。
邓冬兰又笑了笑,不经意地。
邝爱月过了一会儿又跟赵二妹嘀咕道:“赵总,下周还要开办一个健身班呢。昨天周院长把市西安大街出出汗健身会所的女师傅请了过来。女师傅快四十了,但看上去只像二十几三十来岁的女孩。”
赵二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小邝,你应该认识孙付云吧?上次来这演戏那个领头的。”
邝爱月说:“认得。当然认得。吃晚饭时,他吃的几碗饭都还是我端的。”
“是吧。他还能吃下几碗饭?呵呵,以前可没这个饭量。我还说过他,一个女孩肚子。看来饿的,还是饿成这样子的。爱月,有他的电话吗?”
“什么电话?”
“手机呀。”
“才见了一面,他不可能把手机放到我这。他的手机掉了吗?”
“爱月,你读的书也该比我多吧,怎么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呢?我问你有没有孙付云的手机号码。有没有?”
“你怎么要他的手机号呢?”
“要不得吗?我表哥呀。”
“表哥?”邝爱月这时才明白过来,“噢,你是说那个唱戏还好看,就是看上去老了一点的表哥?”
“对。不该那么老。但看上去,他真老多了。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吧。要是当年有手机,他的号码该是天下人都知道。”赵二妹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着邝爱月。
邝爱月说:“不好意思,那时我不认识你,跟他又是第一次见面,手机号码我没向他要上。他一定有一个手机号码。我看过他拿手机接电话。有手机,就有号码。”
赵二妹不知是无奈还是惆怅地说:“你还是比我聪明!”
“如果他是我表哥,我当表妹的怎么会没有他的手机号码呢?别说表哥,周院长他三个手机号码我都知道。你不相信,我现在背给你听。如果背错一个,你揪我鼻子三分钟。”邝爱月边说边揪了自己鼻子一下。
赵二妹不由嘘道:“原来那个号码我知道。上两个月他换了一个新的,他也打电话告诉过我。过了几天我再打过去,才发现自己记错了他新号码。唉,都是新世界的事把我忙得颠三倒四的,该忘的没忘,不该忘的又忘了。死记性!”她看看邝爱月,又说,“我猜,我表哥上次来过这里演出,下次他一定还会来疗养院联系业务。”
“你表哥来了,我一定带他去见你。”
“那好,你千万要记牢这事。要是让我见到了他,那我请你吃饭。你说爱吃甜酒红枣煮蛋,我请你吃两碗,再吃其它好吃的。”赵二妹追赶几步,跟邓冬兰并肩走着,“邓局长,这几天早上都下雪,到码头不好锻炼。过几天可以上健身房健身了。”
“疗养院哪有什么健身房?厨房倒有两个,一大一小,大厨房给我们煮饭吃,小厨房由他周院长专用。你不会天天叫你儿子开车来接送我们上哪个健身房吧?成本高了,太高。要去也轮着来,我让局里也派几趟专车。”邓冬兰说。
赵二妹笑道:“不用坐车。爱月她说疗养院马上开健身班。什么出出汗健身会所,店名怪怪的。”
“出汗好,那可排毒呀。无毒一身轻,身子轻也就苗条起来了,赵二妹从此成为赵小妹了。还不错,看来这个周生银也还想一点事。”
“邓局长,你昨晚好像很晚也没睡。”
邓冬兰说:“写一封信。”
赵二妹侧头说:“还写信?你有手机,有事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了。要小丁过来把你看过的文件拿回去吗?我打个电话给他。小丁的电话我还记得。唉,只是有一个电话倒让我记错了。”
“别打。我不是找小丁来拿文件,那文件又没发霉,冬天也发不了霉,多放几天也不会碍事。”邓冬兰走了几步,跟另外一个疗养团员说了几句什么话,又侧头跟赵二妹说,“昨晚写信,是写给市政府的,要求市政府对人民大剧院被卖一事进行调查,建议他们拿出钱把它买回来。我讲了几点理由,顺便也把卓青那句有文化没生活的名言写了进去。有文化,没生活,够绝!”
赵二妹眼睛发光地:“什么,你要买回人民大剧院?”
“我买得起吗?政府掏钱。回购。政府办错事,总得要支付一点成本的。”
“写信也叫材料吗?”
“什么意思?”
“上次你不是写了一个名字很长很长,那名字我想了十遍也没想过来的材料?”
“《关于我市群众文化生活现状调查及对策》,嗯,你每天早上起来背上三十遍,四十遍也行,用不了半个月这名字就记住了。还是孙付云厉害,教育数他有方,天才教育家一个,把《双枪大姑》那么一大堆台词都一字不拉塞进你脑子里了。你也想问上次调查报告怎么还没有回音吧?什么事情处理起来都有一个过程,何况是我写的调研报告?够他们好好啃的。”
赵二妹解释道:“我是问你上次递交的调查报告,那上面有没有把人民大剧院让政府花钱买回来的建议写进去?”
邓冬兰说:“那时还真没想到这点。昨晚写信也是对这份调查报告作一些补充吧。你觉得买回来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好上天!好上天去了!什么好都比不上买回大剧院好!就是好上天呐!”赵二妹叫了一阵好,又乐颠颠跑到前面找到刘卓青说,“知道吧,孙付云可以再进人民大剧院登台唱戏了。”刘卓青瞥了对方一眼,回了一句:“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在人民大剧院把小厨房改成个大餐馆,每天三餐包饺子给孙付云吃,连消夜也是吃韭菜饺子。狐狸精附身啦?哼,大白天走路也做梦,小心额头别撞到电杆上。天下奇女子!”赵二妹知道刘卓青不相信自己的话,说:“昨天邓局长熬夜写信给市长,要求政府拿钱把大剧院买回来。”刘卓青怔了一下,说:“如果她还是局长,这事有两三分可能。不甘做一只秋后蚂蚱,但也回不了夏季牧场吧。我说二妹姐,你别跟邓局长提大剧院的事。她的心债,一笔想撂也撂不下的心债。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赵二妹便问:“提壶?喝茶吗?提哪壶才是好茶?”刘卓青没好气地:“提哪壶才是好茶?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