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左突然来到三号套房,后面跟着柏子仁。好像有什么急事,左左直接把赵二妹挽进了303房间。柏子仁跟邓冬兰闲聊着,说了几句话,柏子仁便把嘴巴合上了。她发现邓冬兰没什么心情跟自己说话。
过了十几分钟,左左、柏子仁走了。
赵二妹走到邓冬兰身边嘀嘀咕咕:“还闹着让我去见什么鬼面,我不去。”
邓冬兰抬头问道:“跟左左她那个表叔父?”
“上次见了一次面,我就不想见了。他那个人连胃口都没有一点。”赵二妹郁闷道。
“什么连胃口都没有一点?”
“他不吃韭菜,韭菜味道他都闻不得。我说,我这辈子第一口吃的就是韭菜饺子,这辈子最后一口吃的也会是韭菜饺子。他后来托左左捎口信来,说他现在天天练习,每一餐都吃三五个韭菜饺子,连早餐也吃几个。驴子学马叫,它还不是一头驴子?”
“总经理这位子上还是锻炼人,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婆眨眼工夫成了伟大的理论学、哲学家,当然得先成为一个不得了的企业家。”
“别跟我戴这些帽子。左左来问我意见,如果不再跟她表叔父见面了,是不是给她表叔父送点什么东西,干脆送一份保险,也算补偿一下吗。”
邓冬兰叫了起来:“什么歪道理,女方还得给男方补偿?”
“我也觉得有点怪。乡下相亲没成,也是男方给女方送点什么东西,也有给钱的。”
“城里不还是一样?有名堂,这里面有名堂!”
“什么名堂?”
“我觉得决不会那么简单。卓青早说透了,你儿媳妇左左不是一个简单女人。她四肢不发达,苗条型的,同时脑子也好用。让我想想,到底她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还想什么?那别想了。想多了这人容易老。送一份保险就一份保险吧,反正不再逼我见面就行了。”赵二妹又问,“邓局长,那个大剧院我们还买回来吗?”
“你说呢?”
“孙付云不在了,他人走了,但买回大剧院我还是想的。大剧院不能给人家,大剧院它应该是我们自已的。”
邓冬兰吁道:“二妹,你这话讲得挺对。大剧院是我们自己的,谁也不能把它拿走,拿走了也得还给我们。大剧院在我们手上好不容易才发展起来,那里面有你的韭菜饺子味,我邓冬兰的青春和心血也全耗到里面。再看看卓青,她的梦想一直锁在那里,她的魂也在那里。她昨天跟我说,她将来死了,就把她自己的骨灰掺到石灰浆里刷到大剧院墙上去。我说,这大剧院不成了‘鬼屋’?她说,是‘鬼屋’,也是一座‘魂穴’。她这话说得多好呀。我后来说,这座大剧院就是我们三个女人的‘灵魂花园’。将来,我的骨灰也会偷偷这样处理。”
赵二妹说:“你们都这样,我也要这样。只是烧骨灰时会不会痛呢?老家那里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在祖宅里放了一副木头做成的棺材。好多年前,我就托老家人买好的。烧成骨灰?一定很痛。唉,痛就痛吧,我不能成为一个孤孤单单的鬼魂,我还是跟你们厮守在一块好。”
邓冬兰点点头。
赵二妹突然问道:“你说,孙付云的骨灰可不可以也放进大剧院去呢?”
邓冬兰眼睛刷地闪出异彩:“你还想做女盗墓贼?”
赵二妹吞吞吐吐地:“我、我、我……”
“不敢承认?”
“我只是一个念头。”
“放心好了,我不会打110。而且,做你的帮凶我也愿意。”
赵二妹若有所思地:“那就好。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我就做它一回女盗墓贼。这次我一定要买回大剧院。一定!”接着,她抬头跟邓冬兰说,“我已经找到大剧院那个买主,姓孙。叫孙什么,我忘记他的名字了。那天我和金星去找他。人长得舒舒坦坦,只是说起话来不好听,还一口咬死,说多少钱都不转让给我们。有钱不赚,那不是一个傻子?”邓冬兰哦了一声,担心道:“看来难度很大,希望很小,这事。”赵二妹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见见这个老板,你比我会说话。”邓冬兰想了一下:“这样吧,先让刘卓青去,她说话也行。这牌得一张一张出才对。万一不行,我再出面也不迟吧。”赵二妹觉得邓冬兰的话讲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又起誓般地说:“不管花多少钱,这次我都得买回大剧院。邓局长,买回大剧院就改成花园?”邓冬兰一时没反应过来:“改成花园?”赵二妹提示道:“刚才你说的……”邓冬兰呵呵笑道:“对对,是花园,但它照样是一座大剧院。我们的‘灵魂花园’就是大剧院!”赵二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很轻。
邓冬兰的手机响了。
“谁呀?罗局长?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财政菩萨还亲自打我的电话,没打错吧。”
原来这个电话是市财政局罗局长打来的。
“没打错。今天我专门给您道歉的。”罗局长在电话中说。
邓冬兰哼道:“有什么道歉的?”
“那天您不是找过我,您想给一个民间艺人批点钱?您老领导也知道,现在这财政数字很大,水分也不少,有数字,没钱花,就这样子。有时候我烦都烦死了,前几天有个副市长来要经费,我也给了一个不好看的脸色。过后我后悔死了。那天得罪邓局长,我也是好后悔的。想想看,邓局长这几年哪找过我什么麻烦呢?我想通了,看到一大堆要钱的报告我就想通了,这些报告左一个理由右一个理由,富丽堂皇的理由后面,不就是要给几个吃喝玩乐的钱吗?给钱去吃喝玩乐,还不如给文化一点经费。文化上不去,我这财政数字还是水分多。我明白了文化的重要性。我真想通了,再穷也不能穷文化。所以,您让他明天送一个报告过来,我马上批他二十万。先批二十万,有困难以后再说。”
“他不会送报告了。”
“不会?那我去拿也行。”
“你去拿?我对你罗局长是有意见,有点点看法,但我邓冬兰还不希望你这么早就去找他。再说,他也不再使用人民币了。”
“什么意思?”听得出,对方被狠狠噎住了。
邓冬兰唉叹道:“罗局长真要觉得有些后悔,有些内疚,你就给他烧点钱纸吧,也好便于他在另一个世界跟财神爷走动走动,免得他到了那里还是一个穷人。”
“哦,我知道了知道了,那就太可惜了。痛失英才!怪我怪我。请邓局长放心,等一下我就叫办公室主任去买一捆钱纸,不,我自己开车去,今天我一定要跟这位先逝者烧一把钱纸。哎呀,这辈子真是做了一件不能忘却、问心有愧的事啦。”接着,罗局长又提出,“哪天我请邓局长吃饭吧。”
“请我吃饭?”
“一定赏脸。我还得靠您多关照。”
“我能关照什么?哦,让我少去吵烦你对吧。是呀,少去吵烦也是对你们领导最大的关心爱护。”
“不不不,请邓局长饶了小罗吧。我说的是实话,只要您金口一开,我就什么都有了。谁不知道罗市长跟您是同学?罗市长刚来,虽然有幸跟市长见过两次面,但过去没有深交。方便的话,请邓局长引荐引荐,帮我说上几句好话。您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
邓冬兰这才明白罗局长怎么突然打来电话,又是道歉,又是请客,原来带着这个目的。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都还不知道哪个同学来当了市长。但她的哈哈还是打得很响地:“那好哇,有机会我一定说话,不就是让我张张嘴吗?张嘴说说话,才能张嘴吃到饭。好吧,这客你先不要请,挂上,到时候再说吧。谢谢你!”
挂掉电话,邓冬兰便急不可待扭过头来问赵二妹:
“我说二妹,你说过上次那个座谈会是个新市长主持的,对吧?”
赵二妹听到邓冬兰提起自己上次参加的座谈会,又兴奋起来了:“是呀,新市长还夸我说话说得好。这事我好像回来就跟你汇报过了吧?”
“姓罗吗?”
“新市长好像姓罗。是姓罗。”
“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