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华来到桂花中学复读,桂花中学有初中和高中两个年级。郎月华习惯称呼桂花高中,他有个远房亲戚在这所中学工作,他叫她姨妈。姨妈是学校办公室主任,这帮了他大忙。郎月华这个姨妈跟他父亲郎福州还是中学同学,但对她印象不大好。郎月华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好像她萎靡不振,脸上没有血色,头发散乱纠结,穿得很邋遢。她家里也是乱七八糟的,垃圾满地。
有一年春节,郎月华去给她拜年,在她家吃饭,看到碗和筷子都没洗干净。他偷偷地用衣服将赃物擦掉,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下桌。但这些并影响他对姨妈的感激之情,没有她,就不能顺利地进入这所高中复读班。
郎福州把郎月华送到学校,对姨妈说:“月华在学校的一切就交给你了,这次,他是破釜沉舟了。”姨妈笑笑:“既然他下了那么大决心,我看他一定能如愿以偿的。”
桂花高中开了个复读班,专门招收落榜考生。班主任兼语文课教师叫钱道德,这名字真有意思,郎月华想。第一次上课,钱老师自我介绍,我喜欢钱,但有道德。他的幽默让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后来,郎月华听姨妈说,这个钱老师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原来在省城一所高中教语文,不久,他便跟班上一名女生谈恋爱。这女生家境很是了得,父亲是部队高干,听说女儿跟班主任谈恋爱,火冒三丈,立即下令女儿跟老师断绝往来。但恋爱中的女儿哪里听得进父亲的话。他们继续来往,这惹怒了女孩父亲,他将其关在家里,不准她上学,也不准她外出。见不到心上人的钱道德冒险偷偷来到女孩家,在其被关的窗户下,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刚好被女孩的父亲听到,他拿起手枪朝钱道德开枪,后者听见枪声,赶紧跑开了。
“后来怎么样了?”郎月华对钱道德老师的故事很是好奇。
“听说,女孩的父亲找到学校领导,要求‘惩罚没有道德的钱道德老师’,学校领导对钱老师进行了批评教育,并上报市教育局,由于涉及部队高干家事,市教育局又上报省教育厅,之后,钱道德老师被调离省城教育系统。这不,他在十多年前到了桂花中学。”
“他跟那个女孩有结果吗?”郎月华感兴趣的是钱道德跟那个女孩的恋爱结局。
“调离省城后,他们就再也没来往了,钱道德老师在桂花中学找了个老师结了婚,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那个女孩呢?”郎月华打破沙锅问到底。
“听说那个女孩一直到现在都没成家,可能是因为那次爱得太深吧。除了钱道德老师外,她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了。”姨妈的眼睛露出迷离。
郎月华对钱道德老师的爱情遭遇十分同情,钱老师上课时,他特别认真听讲,语文成绩在几次模拟考试中都是第一名,钱道德老师便让他当了语文课代表。
学校的生活很艰苦,郎月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当中。他要奋力一搏,决不能让人看他笑话。白天,无论吃饭、走路,甚至上厕所,他的心思都不离开课本里的内容。晚上睡觉,他在思考白天所学内容进入梦乡。就是在梦中,他也是在跟别人讨论数学题……
他的头发几个月理一次,好多次,钱道德老师督促他去理发,说他的头发跟女人一样长,对身体健康有害。虽然家里对郎月华复读很支持,也不时给他送好吃的,但那时,家里兄弟姊妹多,家里没有条件经常给他送有营养的食物。
学校没有食堂,学生自己淘好米洗好菜,放进自带的铝制饭盒里,学校负责为他们蒸饭蒸菜,就像郎月华在泰武庙中学和马桥中学时那样。这样做的好处是,学生想吃什么自己决定。如果学校办食堂,学生众口难调,很难满足所有人口味,费力不讨好。
郎月华的头发太长了,一个星期天,在钱道德老师的催促下,郎月华去到附近街上一个路边理发店,一照镜子,他发现自己已经是皮包骨了!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一点不过。镜中的样子吓了他一跳。但他马上就坦然了,这是艰难时期,营养不良,加上学习用功,如果自己是春风满面,那才是不正常哩。郎月华感觉自己身体并无毛病。
理发之后,感到精神一振。回到学校,他遇到姨妈,“月华,有你一封信。”
“哦,哪儿来的?”郎月华纳闷,怎么会有人给他来信。“你自己看吧”,姨妈从抽屉里拿出信给他。他看到来信的地址是星明小学,拆开一看,原来是林旭写给他的。信中写道,郎月华老师,你好!老同学,近来还好吗?学习一定很紧张吧?我很佩服你的决心,我相信,明年你一定能够金榜题名!我跟你是高中同学,现在又是同事,虽然时间不长,但感觉你为人正直,品德高尚,富有责任心。而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现在虽然是公办教师,但感觉自己的知识和水平不高,也希望能进大学深造,这样对自己将来的发展会大有裨益。所以我也想参加明年的高考,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些建议。
看完来信,郎月华对林旭有了一丝好感,她已经吃皇粮了,还想再去大学深造,这说明她的志向远大,不是想混日子。郎月华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只要是吃上了皇粮,那就一心一意混日子,因为他们觉得再前进一步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他们可不愿意这样。林旭的父亲是国家干部,自己又是一介女流,她想深造,说明她有危机感,这是难能可贵的。郎月华给林旭回了信,介绍了自己在这里学习的情况,然后提出了一些建议。
在信的开头,郎月华说,林旭高中时比他这个学习委员的成绩都要好,在班上名列前茅,如果她想复习参加高考,一定能考上大学。
他认为,她现在的工作是稳定的,如果放弃,有点可惜。不像自己,民办教师没有多少吸引力。她想去大学深造,这是很好的想法,但不必一定要像他那样辞职,在本职岗位也可学到不少知识,到时报名参加考试,就像路程得老师一样。他建议她找些高中课程来自学,给自己定个计划,把高中的课程学完,关键的一点是,在看书时要做笔记,每本书都要准备一个笔记本,写下难点,向人请教,或是记下自己的学习心得。
郎月华认为,看书不做笔记就可能是走马观花,学不到什么东西。钱道德老师在讲课时就经常这样要求他们,一定要把题目做出来,政治课、地理课,语文课等课程的一些内容一定要写出来,有些还要写几遍,而对于数学题,就更不用说了。他告诫他们,最烂的笔墨胜过最强的记忆。郎月华现学现用,给林旭的信就用上了班主任钱道德老师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