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华早晨起来,想睁开眼睛,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把眼睛蒙住了,眼屎干枯了,它们把两只眼睛给堵住了,他用手去抠,眼睛肿了,里面有水。他竭力想睁开,但一睁开就很疼痛,且很快又合上了,努力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完了!怎么会这样了。眼睛睁不开,一切都完了。他马上联想到以前见到过的盲人,他们住着拐杖,身边有个流鼻涕的小孩帮忙引路。难道自己也要跟那些盲人一样?那真是可怕啊!
这是郎月华第一次患这样的眼病,他弄不清楚什么原因。对于眼睛,他一直都很注意保护,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实在搞不明白。二弟国华看到大哥的眼睛睁不开,便去告诉父亲,父亲走过来,用手摸了摸郎月华的额头,说,“可能是上火了,你千万不要用手去揉,否则会把细菌搞进去了,过几天就会好的。”父亲安慰道。郎月华要上厕所,郎家村一带的人把厕所叫茅厕,他看不见,弟弟国华扶着他。这次的眼病,使郎月华认识到眼睛比什么都重要。
多年之后,郎月华才知道,他患的是眼睛结膜炎,但至于是不是上火引起的,他也不敢肯定。父亲说是上火了,但奇怪的是,为什么盛夏时,他没有患这样的眼病呢?现在已经是仲秋了,按理说,天气没有那么炎热了,反而患眼病。郎月华是百思不得其解。眼睛看不见,只能待在家里。有时他也摸索着到大门口的石凳上去坐一会儿。
今天天气晴朗,郎月华虽然眼睛睁不开,但还是感觉到阳光的热辣。听国华说,祖父今天又去钓鱼了,郎月华很想去看祖父钓鱼,但无奈眼睛睁不开。他回家用清水洗,但眼睛只是感到舒服一点,还是看不见。他就想,那些盲人怎么过呀?他们一辈子都只能用触觉来感知外面的世界,如果自己变成了盲人,眼睛睁不开了,日子怎么过下去呀?该怎么办才好?郎月华不敢想下去了。不会的,父亲不是说了吗,如果真是上火了,过几天就会正常的,不用担心。郎月华安慰自己。
郎月华记得,他的二弟郎国华和三弟国庆、四弟国清前年和去年也曾经患过跟他一样的眼疾,他们也是不医而愈。对这种眼疾,大队赤脚医生郝大夫也毫无办法。有人说是上火,就像郎月华的父亲,持这种观点的人为数不少;也有人说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说明是人的肝脏部位出问题了,通过眼睛反映出来;还有人说是眼睛进了脏东西导致看不见。除了郎月华和其几个弟弟患过这种眼疾外,郎家村和陆家村及周边地方也有人患过此病。
郎月华边想自己的心事,边用手去揉,他是闭着眼睛去揉的,指头不伸进眼睛里面应该没事,细菌进不去。父亲告诫他不要去揉,但眼睛发痒肿胀,不揉好难受。揉过之后,感到舒服一点。中饭和晚饭只有两个菜,一个是辣椒炒干鱼仔和一些虾仁;这些干鱼仔和虾仁是去年发洪水时,他和几个弟弟一起去古河捞回来的,拿回家后经过处理,妈妈将其晒干后存放起来,跟辣椒一起炒,味道不错,很下饭;另一个是清炒茄子。尽管知道吃辣椒可能会上火,但那个辣味太好下饭了,郎月华最喜欢的菜就是炒辣椒,何况还有干鱼仔,那味道可真好。他对菜没有什么过多要求,每次只要有个炒辣椒就行,其它菜则可有可无。
多年之后,郎月华从网上看到一个电视剧(名字好像是《高粱红了》)里有个跟大部队失去联系的连长眼睛睁不开,有个士兵说是可能好多天没吃肉了所致。他那时生活极其贫困,一个月也吃不了一顿肉,营养不良可能就是导致眼睛成结膜炎的罪魁祸首。但他没有医学证据,不知道是否真是这样。
还有三天就要开学了,郎月华的眼睛也好了。这样不会影响他讲课了。这天,天气晴朗,郎月华来到祖父家,看到他老人家拿起锄头,就知道他是去外面挖蚯蚓钓鱼。他跟爷爷打了声招呼,跟他一起来到一棵槐树下挖蚯蚓。连续几天,都是晴天,蚯蚓都躲到很深的地层。那颗大槐树下比较阴凉,蚯蚓便躲在那里。这棵大槐树栽种好多年了,如今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每年开花时,周围香气四溢,引来不少蜜蜂和鸟儿。
听祖父说,他昨天就往槐树下倒了几脸盆水,引诱蚯蚓,不过,效果不大。
祖父挖了好久才挖到几条很小的蚯蚓,幸好他还准备了一团面粉,蚯蚓不够就用面粉代替,郎月华觉得面粉比蚯蚓要卫生些。他想,鱼吃了蚯蚓,人再吃鱼,那不是把蚯蚓吃到肚子里吗?尽管鱼要经过处理后煮熟后再吃,但总感觉吃了蚯蚓的鱼有点脏。而面粉则不同,它本身就是人的食物。
郎月华本想跟祖父去钓鱼的,但父亲让他一起去挖花生。花生成熟了,如果不及时挖回家,老鼠会偷吃,还有可能被别人偷去。
这块花生地是父亲前年在后山上开采出来的,种了两年花生,收获很可观。郎月华很喜欢吃花生,尤其喜欢吃生花生。以前读书时,每年暑假回家,他都要去别人挖过的花生地捡拾落下的花生吃。父亲知道他有这个爱好后,每年都给他准备一些。
郎月华高兴地跟父亲一起去挖花生。那块花生地大约有一亩,郎月华看到,已经有人拔起几颗花生,花生藤就扔在地边。父亲说得对,如果再不挖,别人就可能慢慢地去偷挖了。今年的花生个大饱满,每颗花生都很结实,是个丰收年。郎月华剥开一颗花生,尝一下,味道鲜美。这块花生地靠近山边,跟郎月华家的自留地连成一片,按照规定是不允许开发的,但父亲是大队干部,打了个擦边球——反正山边是公家的,也靠近自家的自留地,没人追究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其实,很多村民都这样,只要不是占山面积太多,没人去管你。
大地真好,种下一棵种子,竟然结出很多,花生是这样,稻谷、芝麻、绿豆,红薯,不都是这样吗?大地不仅无偿地为人类提供粮食,还提供了居住之地。郎月华怀着对土地无限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