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春天,古河沿岸一带雨水渐多。这不,今天周六,又下雨了,古河的水位跟堤坝一样高了,再下,洪水就要浸入古河沿边的农田,而此时秧苗长势良好,田里的水也满了,但还未淹到秧苗。郎福州看到这雨没有停止的迹象,心急如焚,但也没有什么办法。祖祖辈辈,他们就这样过来的,对于干旱,还能用抽水机把古河河水抽到田里,而对于洪水,却是一筹莫展,只能任由其泛滥。古河的堤坝是自然而成,水不大不急时,河堤是稳固的,但雨下久了,河堤被洪水不断冲刷,慢慢就松了,泥土随洪水浸入河道,天长日久,河床不断被泥土堆高,一下大雨,洪水就溢出来,农田就遭殃。
吃完晚饭,郎月华跟弟弟妹妹们都早早上床睡觉。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又遇下雨天,想着,想着,郎月华便进入梦乡。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被父亲叫醒,确切地说是被父亲推醒的,因为他睡得很踏实。只听父亲说,“月华,快点,把你弟弟妹妹都叫醒,洪水进屋了。”郎月华一听,头皮发麻,睡意全消,他立即把几个弟弟妹妹都推醒,快速穿好衣服。母亲站在父亲旁边,叮嘱孩子们注意安全。
听说洪水进屋了,弟弟妹妹妹一个个翻身起床。郎国华、郎国庆、郎国清,郎国兵、郎桂香、郎建平双脚一下地,接触到的都是水,已到小腿肚了。出门一看,我的天呀,洪水滔天,汪洋一片。此时,天已蒙蒙亮,雨已停。按照父亲的指点,郎月华带领弟妹们到后山的山坡上。
山风徐来,送来凉意,几只早起的鸟儿在远处鸣叫。仲春下雨,冲走了炎热,让人感到惬意,站在山上,看到洪流滚滚,树木在洪水中摇摆,似要冲毁一切阻挡它们的物体,郎月华感到眼前像是大海般广阔,虽然他还从未见过大海。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一首名词中一句,此时在他脑海中浮现。他马上想到了稻田里的秧苗,想到鱼塘的鱼,地里的花生和其它庄稼,想到了家里被洪水洗劫后会不会留下后患……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如果洪水就此退去,那损失还可挽回一些,否则,今年欠收便成定局。
几个弟妹在一起议论,“好大的雨呀,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
“等洪水退后,我们去捞鱼。”二弟郎国华说,他正在马桥中学读初二,十分机灵,头脑活,成绩好。郎月华说:“你还有心思去捞鱼,家里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认为我想这样吗?老天爷要这样,我们有什么办法退水呀。”见哥哥批评自己,郎国华有点不高兴。
“确实没办法,只有等待洪水自己退去了。每次都这样。”郎月华想到自己的责怪有点过分,以前,他也时常渴望下大雨,这样可以去古河捞鱼,改善生活。
“那我们就等吧。”国华露出笑容。
他们聊起了马桥中学的事情,“你在学校学习跟得上吗?我们那时经常劳动,高中毕业也不能考大学,现在,国家恢复了高考,你要刻苦学习才行。”
“我会努力学习的。大哥,你在马桥中学读书时每周五要劳动几天?”
“每周一天,怎么啦?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你们现在还劳动吗?”
“我们初一每周劳动一天,现在没有了,学校对学习抓得很紧,经常补课,测验,杨东明副校长常说现在不抓紧,到了高中就有大麻烦,想考大学就要从初中开始抓紧。”
“朱桃荣老师,唐柏义老师,还有冯春雨、李玉东老师你认识吗?”郎月华想起了中学时代的老师。
“朱桃荣老师教数学,唐柏义老师教语文,李玉东老师教美术,冯春雨老师教体育,我听说朱老师和唐老师以前教过高中课程,现在他们从初一教起,一直教我们到高中毕业,然后再从初一开始教,这样有连贯性,效果也好。还有陈贤惠老师教我们历史。”
“陈贤惠教你们历史课?”郎月华猛然听到弟弟提到陈贤惠,很是惊奇,这才毕业一年多,陈贤惠竟然教初二历史课了!
“是的,陈贤惠老师教我们班历史课。你认识他?”
“认识,他是我同班同学。”
“真的呀,我看到,他年纪不大,原来他跟你是同学。”
真是想不到啊,高中同学已经教初中历史课了!高中时期的一些往事历历在目……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父亲在山脚下大声喊郎月华,说洪水退了,让他把弟妹们带回家。郎月华说好。奇怪,怎么在上坡上看不到水退呢?回到家,果然看到家里地上的洪水退去了。父母亲在他们上山时,在家里打扫,此时,母亲已经做好了稀饭。早晨,喝稀饭已经很不错了,祖父送来自己腌制的辣椒萝卜丁,滴上几滴芝麻油,味道极好。这个辣椒萝卜丁味道很特别。祖父郎道生很会做这道腌菜,他将洗净的萝卜切成方块丁,将辣椒切成细块,放入一个装有盐水的坛里,密封放置十天半月便可拿出来吃了,吃的时候,加点小麻油,味道更香。
有了辣椒萝卜丁,大家吃得很香,很快一人吃了一碗,再去盛时,四弟郎国清看到锅里已经没有了。“哎,怎么没有了?”他叹了口气。
郎福州笑着说:“好好读书,将来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得吃。”郎道生在一旁接过儿子的话:“看看你爸爸,那时读了高中,现在当了大队长。将来你们要超过他,只要有本事,什么好吃的都会有。”
郎月华共有七姊妹,倒数第二个是妹妹郎桂香,五弟郎国兵不幸是驼背,最小的弟弟郎建平那年才四岁。多年后,郎月华思考,母亲生五弟时,可能是缺钙或是营养不良导致胎儿畸形。
洪水很快退去了,对庄稼影响有限,太阳高挂天庭,秧苗在风中摇曳。今天生产队没安排出工,学校也因下大雨放假,他的几个弟妹不上课。郎月华带上渔具,跟二弟国华,三弟国庆、四弟国清一起,来到河边的一块稻田。妹妹桂香不大喜欢捞鱼,便留在家里帮母亲做家务。最小的弟弟郎建平也嚷着要去捞鱼,郎月华担心他的安全,不让他去。
“大哥,我就站在田边,看你们捞鱼,我保证不下水。”郎建平央求道。郎月华见他可怜的样子,就答应了。
这块稻田是邻村任窝村的,由于地势低矮,常年受洪水侵袭,基本上上没有种植任何庄稼,长期闲置,虽说是任窝村的田,但他们也不管,一有洪水,这块田便成了宝贝,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鱼儿好像约好了在此聚会,每次郎月华他们都能大有斩获。当然,也不是每次洪水之后都是他们兄弟承包,郎月华的堂兄弟也经常在这里捞鱼,他们有个不成文的约定,谁先进入这块田,谁就独自享有这块稻田的鱼儿。
郎月华这次抢到了先机,他吩咐几个弟弟在稻田流向古河的缺口上放置好渔具,然后他们兄弟几个一起下田,用竹竿敲敲打打,鱼受到惊吓,就会往出口处逃跑,正好进入渔具里。这块田大约有三、四百平方米大,田里的水深至膝盖,郎月华跟几个兄弟一边敲打水面,一边大声叫着。突然,一条大鱼跃出出水面,又重重地落下。
“有鱼,有大鱼!”几个弟弟兴奋地叫起来。过了一会,又有几条鱼跃出水面。看来这田真有不少鱼。郎月华跟弟弟一合计,便加快了敲打的速度,整块田敲打了一遍,郎月华便收起渔网,网具快出水面时,只听见里面有较大响动,应该有不少鱼,而且还有一到二条大鱼。果然,有十多条鱼,其中有两条鲤鱼,三条草鱼,四条鲫鱼,其它的是一些小鱼,总共有二十多斤。
几个弟弟很是高兴,郎月华说:“这田应该还有不少鱼,水那么深,我们这么一赶,都有这么多,隐藏的可能更多。”
“那我们是不是把田里的水全部排到河里,这样就可捉到更多的鱼。”郎国华向大哥提议。
“可以呀,但工程量很大。我们以前不是也这样做过好多次吗?”郎月华说。
“我当然记得,前年我们也是在这块田,爸爸也参加了,四伯父最后也来帮手,那次我们一共捉了200多斤鱼,自己吃不完,还卖给了陆家村和任窝村的人。”
“是呀,我也记得。”三弟郎国庆、四弟郎国清齐声说,他们希望这次能捉到更多的鱼。
“但你们忘了吗?前年那次,水没有现在这么深,这次水太深了,要把这些水全部排到古河,那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啊。”郎月华这么一说,几个弟弟似乎想起了前年捉鱼的事,那次田里的水比较浅,主要是那次下雨没今天这么大。他们觉得今年比较难,就不再坚持。
“算了,我们花了一点时间就捞到了二十来斤鱼,算是不错了,可以改善生活。其余的鱼让它们跑吧,等他们长大了,下次再捉。”郎月华招呼几个弟弟带上鱼回家。
天晴了,说不定,生产队要出工。果然,吃完中饭,生产队长陆国兴派人到郎家村通知,下午要开工,要将稻田的秧苗扶正,如果发现有被冲毁的稻田,还要补种。
郎月华回到了学校,但老师们都不在,因为大雨的缘故,他们都回家了。郎月华四周看了看,挺安静的,他看了一会儿书,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