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明从王美兰家回来后,苟中华去他家串门,看到他满面红光。“这年过得真不错,你那菜色的脸有了血色。”
“你别嘲笑我,你不也一样,学校伙食就那样,我们的营养都不够。趁着过年吃好点,长点膘,到学校又要忍饥挨饿。”
“听说这个学期又要自己蒸饭?”
“朱老师在放假前不是说了吗?这是学校根据大多数同学的意见决定的。”
“自己蒸饭也有好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想顿顿有鱼肉吃,可能吗?”
“做梦吧。其实我觉得还是再学校食堂打饭方便,不用自己淘米,不用蒸菜省好多事。”
“我也这样想,可现在没办法了,少数服从多数吧,谁叫我们是少数呢。”
短暂的交谈后,两人陷入沉默,他们不愿触及敏感的话题:跟王美兰的关系。自从两人都喜欢上王美兰后,他们还没有单独在一起聊过。
“那个,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苟中华问。
“什么问题,吞吞吐吐的,你是说王美兰吗?我跟你说,她喜欢的是我,老弟,你就知难而退吧。”陆建明满有把握地说。
“她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她答应跟我好,还要告诉你吗?”
“这,这……”
“中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再搅在一起了,免得伤和气。”
“小明,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想到小时候你救过我的命,那时我还不会游泳,有次大暴雨,河水猛涨,我不小心掉入古河,你一下子把我拉起来,不然我早就见阎王了。我很感激你。可是我真的没法忘记王美兰。你说怎么办?”
“中华,你这样说,我也想起小时候的事,我们一起到古河游泳,一起去砍柴,打猪草,放牛,还一起偷别人家的花生和黄瓜吃。后来又一起上学,从小学到高中,我们都是同一个班。那时我们无忧无虑,多么快乐,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真是冤家呀,我爸说过,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有缘。我想这样吧,我们公平竞争。王美兰不是说谁考上大学就嫁给谁吗?那我们就来比赛,看谁先考上大学。你看如何?”
“建明,现在可以考大学吗?我看王美兰是故意骗我们。”
“现在不能考大学,不等于以后不能,现在不是有保送工农兵大学生吗?这很不公平,送礼送钱给领导,就可以被推荐上,像我们没钱也没权的,只能干着急。但这样的情况会一直延续下去吗?只有通过考试,才是公平的,唐柏义老师不是讲过古代就是通过科举考试选拔人才吗?我想终究有一天,国家会恢复高考,到时大家都有机会上大学。”
“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以后真的可以考大学,你肯定是第一个考上。这样,王美兰就是你的。我没法跟你争。”
“你那么快就放弃了?你就不能再刻苦点,把学习搞上去?”
“我怎么不努力?可我笨,那么用功也只是中等。跟你没法比。”说完这句话,苟中华就走了。
“再坐一会,我们说说话。”陆建明挽留苟中华,但后者头也不回。这小子生气了,陆建明想。
正月十六开学,年味还浓浓地沉淀在心头,不少同学很不情愿地回到学校。而苟中华和陆建明恨不得早点到校,他们想早点见到王美兰,但他们两人的心思也不同,苟中华想当面问王美兰,是不是用考大学的幌子骗他,陆建明则是想看到王美兰这个人,看她的一颦一笑,看她的言谈举止,他就感到欣慰,一日不见就觉得缺少点什么。
梅昌超则相反,不过,他不是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而是担心见到陈美兰,那样会很尴尬。
梅昌超带了一袋米,一些干豆角,干辣椒,干腌菜,还有一些干小鱼虾,来到学校报到,刚回到宿舍。王国红过来串门,“梅昌超,你好,过年还好吧?”
“很好,不过,我们家穷,就那样吧。看你穿新衣新裤,就知道你过年快乐。你看我,旧衣旧裤,跟平时没两样,就是吃的比平日好些。”
“老同学,你这是挤兑我吧,在泰武庙读初中,你是班长,现在你是副班长,班干部不能随便讽刺同学吧。”
“嗨,我没有恶意,我说的是实话。你家境好,我很羡慕,但不会嫉妒,嫉妒也没用。”
梅昌超这是怎么啦,我好心来跟他打招呼,聊聊过年的情况的,可他好像对我有气,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国红走开了。
梅昌超见状,知道自己话里有话,气走了王国红。看来,陈美兰没有告诉王国红自己给她纸条求爱,而王国红也没看到自己年前去陈美兰家。可自己为什么对王国红有怨气呢?还不是因为陈美兰被他抢走了!
有气的还有苟中华,报到当天,他在教室门口遇见王美兰,“你好,什么时候到校的?”苟中华问她。
“我今天到的,你报到的手续办好了吗?”
“办好了,很简单,就是交了学杂费,领了新书。”
“还有柴火呢?你交了没有?”
“对了,柴火还没交,我过年前回家砍了一些,还没有干,怕学校不收,过段时间我回家去运过来。你呢?”
“我家没柴火,我哥哥给我交钱。”
“你哥哥很有钱吧?”
“哪里呀,我有三个哥哥,每人给我一点,父母给我一点,东拼西凑。”
“这样省事多了,有钱就是省事。”
聊了一会,王美兰要走了,苟中华看看无人,便下定决心问:“王美兰,你那天晚上说,如果我跟陆建明谁先考上大学就嫁给谁,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生产队有个年轻人去年被推荐保送上大学,我父母很羡慕,我三个哥哥也很羡慕,他们都没读过书,希望我多学点知识,将来也嫁给有文化的人。”
“哦,我还以为,你是骗我们的。”
“我骗你干啥?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知道了,再见。”得到王美兰的确切答复,苟中华有些失望。全班同学现在学习的劲头比过去大多了,这是那次班会召开后出现的良好局面。苟中华也跟大家一样,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但还是有些艰深的数理化难题搞不懂。如果王美兰以考上大学为标准,他就被排斥在竞争者之外。
嗨,谁叫自己这么笨呢?再高深的题目,老师讲一遍,陆建明还有张小玲,林旭他们就懂了,自己却仍是两眼一抹黑。他多次向陆建明请教,尽管他很有耐心,但次数多了,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算了,退出跟陆建明竞争王美兰!自己是“盘泥巴”(一辈子在农村种田的意思)的命。今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农村女孩,结婚生子,农村也需要人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