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明白一个道理。
戏中的戏子为别人的悲欢离合落泪,看戏的人因为戏子的眼泪而伤心。戏里戏外,迷惘的是人心,苦恼的是自己,哭泣的是爱情。
逢场作戏也许是人的本能,但她现在才明白,这并不能成为人赖以生存的依靠。否则,戏落幕了,妆卸了,眼神空洞了,一切都会离你而去。
看过一本书。书中的主人公曾对着一个男孩子决绝地说:“我可以不计较一个陌生人捅我的那致命一刀,可是我无法不在乎爱人的背叛和伤害。”
也许当初,他也是这样子绝望的心情吧。最深的伤口,往往是最亲近的人所捅的。
为何付出了全部的信任,得到的却是,加倍的毁灭。
柳真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桌面上的啤酒瓶横七竖八地躺着,屋内的空气中溢满了浓浓的酒气。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好几日了。茶饭不思,只知道哭泣,抽烟,喝酒,
还有使劲去回忆。
汪潋手中提着一个墨绿色的小方盒,走出房门时眉头重重地皱了一下,很快又归于平静。她踢开那些在她脚边的啤酒瓶,朝门口走去。
“汪潋,你要去哪?”柳真的声音冷冷的,毫无温度可言。
汪潋的脚步停在玄关处。
“表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你想要去害人,当然和我有关。”
“怎么,难道你在害怕?怕我去害她?”
柳真当然知道汪潋口中的“她”是谁。只是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恐怕也是阻挡不了什么的。
“汪潋,念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敢伤害到他们俩一根头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汪潋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怒目圆瞪的柳真,冷言道:
“呵,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你表姐!”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柳真的脸上,力度之大几乎让她昏死过去。她任凭发怒的汪潋扯着她的头发摇来摇去,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如果这样能让汪潋的恨意消失的话,那么她愿意承受这种苦。
“你个臭婊子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当我汪潋的表姐?!如果不是三年前的你心胸狭窄,要我去应聘叶迦恒的助手,把他和苏冉的一举一动告诉给你,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心中充满了仇恨的模样,我就不会落到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怒得满脸通红,胸口微喘。柳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怒成这个样子,好像你一碰她她就会把你撕裂。柳真只能愈加小心地劝说她:
“可是我两年前已经叫你停止了。”
“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我已经陷进去了你还要我怎样全身而退,你告诉我!”
“……”
柳真无言以对。因为她也曾一样,不懂得如何进退,只能踏上错误地归途。可是现在,她不要汪潋重蹈覆辙,她不要汪潋变成下一个自己!
“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怀了他的孩子,可是却在他大婚之日流产了!”汪潋瘫坐下来,眼泪无助地滴落。
心跳好像在瞬间就停止了。柳真的双眼没有任何焦距。自己的亲表妹怀了自己最爱男人的骨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荒唐了!荒唐到她自己都笑出了眼泪,然后再也止不住。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没必要如此惊讶,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次我陪他到外地出差。醉酒之后躺在床上,他喊的是苏冉的名字,与之温存的却是我的身体。哈,你说这多讽刺。”
两个寂寞的女人相对无言。爱的是同一个男人,伤的却是两个女人的心。
“为什么不告诉他?”柳真问。
“有用吗?我们都了解他,他并不会为了所谓的责任而迎娶我。而且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美好的纪念,只需要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但是!苏冉她竟然怀孕了,那个贱人,凭什么她的孩子可以享受到温暖的父爱,能够健康成长,我的孩子却要消失!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汪潋重新站起来,声音低沉眼神狠毒。
“你要干什么?”柳真心里一紧,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倾盆大雨,洋洋洒洒的雨点夹杂着凌厉的风破窗而入,一道白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
汪潋神色一冷。
“明天我就会把这罪孽的一切,全部了结。”
柳真跪在地上,死命拉扯着她的裤脚,声音凄厉地喊:
“不要!汪潋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汪潋甩开柳真的手。高跟鞋的尖鞋头踢在她脸上,
钻心的疼。
“覆辙?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重蹈覆辙!”
柳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能清晰地看见,神情凌厉的汪潋脚步匆匆地走回房间,又走出来。直到她感觉到针筒扎进皮肤时的冰冷。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重建起来的世界,
又轰然倒塌。
汪潋扔下针筒,摔门而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内一片狼藉,痛感,冷感,麻木感一起朝柳真袭来。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忘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提起,不再去触碰,它就会如同幼小的种子,永久地埋藏于心。
殊不知,它是蔷薇,亦为猛虎。当绿源灌溉而下,种子萌发最终破土而出。守护它的猛虎也随之苏醒,然后引来一场世界末日般的毁灭。
嘶鸣的尖叫,苍白的人群,嗜血般地眼神,这罪恶的一切在她眼前晃动!
挥之不去!
柳真痛苦地抱住头,久违的感觉又涌上胸口。只要一想到自己经历过那魔鬼般的生活,她就恨不得去死,去死!
尖锐的短信提示音让她暂时冷静下来。
“汪潋在三里屯一家名叫”夙缘“的咖啡馆。”
是简亦的短信。
她扔下手机,完全不顾自己狼狈的形象,跑出家门。
无论如何,无论是预谋还是意外,都绝不能发生!
天色殊晚。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即便是夜晚,雨后的空气依旧凉洌清新。柳真没时间享受这难得的清净。她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三里屯,过往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容貌艳丽但却披头散发浑身酒气的女人。
就像看一个疯子一样。
推开木门,柳真把整个咖啡馆扫视一遍,发现了坐在东边的汪潋。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则把一小包粉末倒进了另一杯咖啡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柳真冲过来把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声音尖细眼神凶狠。
汪潋依旧浅笑着,用银质汤匙搅拌着自己杯子的咖啡。仿佛眼前这个盛怒的女人不存在一样。好在咖啡馆只有他们俩和两个店员,不然这副样子,可真是被人笑死了。
她的态度让柳真更加怒不可遏:
“汪潋,收手吧。回头是岸啊你知不知道!”
汪潋依旧不说话。
“汪潋!”柳真又重重喝了她一声。
杯中的咖啡忽然停止了旋转。
“回头?呵,从一开始这就是条不归路。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玉石俱焚。除了继续前进,我别无他法。”
她望进汪潋的眼底。
那是一双绝望的,布满熊熊恨意的黑暗之瞳。
“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吗?”柳真说。
咖啡馆的客人还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生意还真是惨淡啊,
在这样墨黑的邪魅的雨夜。
“啊,当然不会。”她放下杯子,抬起头望着柳真的双眸:“不过亲爱的表姐,你认为现在的你,还有资格,还有力量来反抗我吗?”
笑颜如鬼魅。
“你!”柳真正欲抬手甩她一巴掌,却被她握住了手腕。
汪潋抬起左手手腕看了看表,又绽放了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啊,如果我没算错的话,现在你应该快要……”
话音未落,柳真就感觉到一股凉意直袭胸壁!痒痒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接踵而来。她脸色苍白,怒目圆瞪地倒吸着气。
那感觉痛苦又熟悉至极,就如同成千上万只白蚁在一点一点地啃咬着她的心脏,她的细胞,她的皮肤,最后由里到外把她吞噬得干干净净!
有一个店员见状想要去帮助她,却被汪潋投去的一个凶狠眼神吓得呆在原地不敢乱动。汪潋一直看着柳真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用头去撞桌角,从包里拿出小刀不停捅自己的手臂,也无动于衷。
她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浑身是血的柳真,半晌过后才发出淡淡的声音:
“这种感觉你应该很熟悉吧。”
“你……你!”
柳真想骂她,但却浑身无力,胸腔发疼。
“放心,只要你不再阻止我,我自然会给你此刻最想要的东西的。”汪潋从包包里掏出一支针筒,仿佛引诱般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汪潋愣了愣,不敢很快她又恢复常态。
“好吧,那你好好享受这种折磨吧。”汪潋把针筒塞进包包,转身欲走,忽然她又想起些什么,俯在柳真耳边吐气如兰:
“不过据我所知,毒瘾,可是很难克服的哦。”
雨,又落下来。
汪潋走到咖啡馆门口,转过头朝她妩媚一笑。闪电把她的笑,她的面容衬得越发诡异。
店员见汪潋已走远,急忙叫了救护车,跑过去吃力地想扶起她。
柳真双腿一软,瘫睡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
失去意识以前,她的耳边又响起汪潋那句决绝的话语,
就如同地狱女神的命令。
“明天,我就会把这罪孽的一切,全部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