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是时光像泥鳅一般，一不留神就从手中溜走了。
肖岚回来后，变得各种的忙碌。此时她庆幸，远在S城的段青是个不粘人的小朋友，似乎也更理解，他讨厌工作的时候被打扰的心情。
繁重工作的间隙，偶尔有他的一声问候，变得十分的珍贵和甜蜜。
每到周末，肖岚便像冬季迁徙的候鸟一样，飞奔着赶高铁。
如此，到了冬季。也终于到了段青需要取通行证的时候。
周五，肖岚便过去S城，第二天和段青一起回老家。
城际巴士，他们都很久没有坐过了。车子里有些拥挤，空调开得闷闷的。过道里，摆满了各种行李。有乘客在大声地用方言讲着电话。车上正播放着一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港台鬼片。
肖岚昏昏沉沉地靠在段青的肩头，睡着了。
突然一个冲击，尖叫声划破耳膜，谩骂声，惊叹声接踵而至。
虽然有段青护着，肖岚依旧感到额头火辣辣的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肖岚一手捂住头，一手扶上段青的肩头，想要站起来。
结果，段青用力一拽，把她拉入怀里：“别动！”捂得严严实实。他借着个子高的优势，已经将前面的状况看清楚。“车子撞到了。”
原来司机是位新手，红灯减速度时，低头捡东西。没有留意突然窜出一个加塞的车。好在刹车及时，只是把那辆车顶出去了。车上人员并未受伤。不过，因为是小长途，车上还是有好些人正在睡觉。这会儿一个个叫骂声此起彼伏。
两个车的司机不相让，一车人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司机说话了，让愿意等的人等后面车来接，不愿意接的，因为已经到达市区，离车站也不是很远，可以自己处理。
肖岚和段青并没有带行李，两个人正打算打车回去。肖岚的手机响了起来。
“勇哥？”接到电话，肖岚才想起来，自己表哥家在离车站很近。
“姨妈说你今天回来，什么时候到。我正好回去，带你们一起。”
“好啊，我们现在在大庆路这边，斜对角是新华书店。你认识么？”肖岚开心地对着段青比了一个剪刀手。“好好好，那我们等你。”
好多年没有回市区，很多地方肖岚已经不认识，偏偏这个新华书店，肖岚记最是印象深刻。高中的那会儿，经常过来买书。
“咦？”
人多眼杂，肖岚并没有在意这一声惊奇。倒是段青，轻轻拍拍肖岚的肩，示意她看看旁边。
肖岚转头，一眼就认出了旁边的人，心顿时一沉。不过还是笑了笑：“好久不见。小凡。”
人与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比如肖岚眼前的这位高小凡。
“这是你男朋友？”高小凡笑问。
“是的，我叫段青，肖岚的男朋友。”不待肖岚回答，段青已经伸出手去。
高小凡有些意外，伸手和他握了握。“肖岚，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我想想，应该是从高中填志愿之后就没有见过了。算算也十多年了。”
肖岚看着这个还似当年模样的男人，不由感叹时光对高小凡的偏心。
“是啊，十多年了。”肖岚笑道，“对了，怎么不见你夫人？”
“她在省城，没有回来。”高小凡淡淡应道，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打量段青。
“你家宝宝应该上幼儿园了吧。”肖岚记得他晒过儿子的照片。
提到儿子，高小凡这才收回视线，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上一年级了，这不，给他买点书，在老家太无聊了。”
滴滴！一辆别克停在他们面前，喇叭声过后，就看到车窗徐徐要下来：“肖岚，上车。”
肖岚拉着段青，逃也似的上了车，和高小凡连个道别也没有。
开车的是肖岚大姨家的哥哥蔡勇，退伍军人，回来自己创业，生意不大，也足够养活一家人。蔡勇沉默寡言，也许是和在军队待过有关。做事一板一眼，绝不马虎，依旧是当年军队的那种范儿。
蔡勇不说话，段青也搭不了讪。肖岚似乎也有心思，有些愣愣地发呆。车厢中的沉默气息一直延续到停车。
“肖岚，回来啦。”车刚停稳，肖岚的父亲便已经迎了上来。
“爸爸！”肖岚开心地叫道，“我妈呢?”
“在前面给你们做饭呢。”肖父笑盈盈地看完肖岚，又开始打量段青。
“伯父好。”段青笑道。
“妈，我回来啦！”肖岚像小鸟归巢一样，径直扑了过去。一进门，吓了一跳。屋子里坐了一圈。两位舅母，三个姨妈，两个姨夫。“舅妈好，姨妈好，姨夫好。”肖岚本来是想抱抱妈妈的，立即收住阵势，挨个儿问好。
段青跟在后面。被肖岚一把拉过去做挡箭牌：“这是大舅妈，这是小舅妈，这是大姨。”
段青一个个跟着叫。
突然，大姨说道：“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漂亮。”
肖岚挠挠头，“漂亮”？
因为大姨用的地方方言，段青还在努力解码中。
“大姨说，你长得很帅！”肖岚立即翻译过来。
段青腼腆地笑笑。
“这是把你大姐夫给比下去了。”大姨哈哈大笑，转头对肖妈妈说，“兰呀，你这女婿可是姐妹几个里面最好看的了。”
肖岚本来，只是带回来给老爸老妈过过目，没想到，老妈喊了一群人，堪比相亲大会了。肖岚害怕把段青吓到，立即找了个借口，把段青拉回自己的房间。
正如高小凡说的，老家太无聊。两个人开着电视，看着肥皂剧。段青顺手拿了一本书，翻了翻。
“这是什么？好像不是你的字迹。”段青发现书里面掉下一张纸片，“高二的物理题？试卷？”
肖岚转头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当时的验算稿。”顺手接过之后，往抽屉里一塞。
段青放下书，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轻声问道：“亲爱的，你是不是欠我一个故事？”
肖岚愣住了。
“能不藏的多半无妨，被深藏的百孔千疮。这个人，是谁？”段青伸手握住她的手，把玩着。
“你见过。”肖岚转过身，面对着他，笑容极度不自然。
“那个小凡？”段青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柔声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一个品学兼优的同学。”肖岚似乎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那么一丝丝委屈。
“讲讲你和他的故事？”段青轻声说道，“说出来，就不用藏在心里了。”
“我哪有把他藏心里，人家心里住的你，好不好。”肖岚也松一口气，毕竟，那只是对于伤疤的记忆，现在，是段青填满了她的小小心房。
“你要真的想听，我就告诉你，但不许记仇哦。”
“放心，我很大度的。”段青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说罢，我准备好了。”
“我们互生情愫高中三年，谁也没有捅破，本以为上了大学会有结果。可惜，他去复读了。”
“所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段青见她闷闷的，柔柔地问。
“复读的时候，他成了我同桌的男朋友。”肖岚苦苦地笑道。
“你们是一个班的？”段青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是啊，一个班的。都知道我们是彼此喜欢的，可，偏偏做了他的女朋友。”
“说明你不会交朋友。”段青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是呀，他后来偏偏又跑来N城读书，大三的时候还约一起考四级。”肖岚苦笑。
“你们不是之后就没有见过么？”段青眉头微皱。
肖岚苦笑：“我们没有见面，只是碰巧在车站看到他和他的新女友了。”
“他并不知道吧，你这个傻瓜。”段青拍拍她的脑袋，“自己的幸福不知道争取，哪个男人和你猜呀。”
“你看，我去那么远找你，还不够争取么！对高小凡，也许，是因为伤过一次，就怕再受伤吧。”肖岚苦笑道，“他第一次会有我同桌，第二次会有小女朋友，不排除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如果，有一天，我出轨了，你会怎么样？”段青笑问。
“你？”肖岚怔怔地看着他，幽幽地回道，“如果，你真出轨了，我就不要你了。”
“那你什么时候决定不要他的？”段青伸手，弹弹她的脸颊，笑问。
肖岚无法忘记，那是大四写毕业论文的时候。看到好友有一条说说动态提示，她便点了进去。看到的是高小凡对他女朋友的示爱签名。她小窗口戳过去：“秀恩爱能不能不要这么高调呀。”
高小凡秒回：“为什么不呢？”
那天，肖岚本来是要交论文第二稿的，愣是傻傻地坐在电脑前看着这几个字，发呆过了时间点。最后她回复了一句：“为什么不呢。”便下了线。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也没有刻意去删除他。她忘不了他，却也将他深藏封印。直到有一天，看到他晒的婚纱照，才开始慢慢淡忘。
“忘记他我用了八年。”肖岚轻轻在段青脸上一啄，“如果，你背叛我，也许我会逼自己转头就忘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