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空】
2012年6月9日。
昨天厚厚的云层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在夜里越加积聚，在今天酿成了一场暴风雨。雨水倾盆而下，不时有雷光在乌黑厚重的积雨云中翻滚轰鸣。
秋山空静静地靠在窗台上，看着雨中朦胧的世界。狂风在他身侧呼啸而过，窗外樱花树的枝叶被撕扯的来回晃动。在这场暴雨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小区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这种天气还是宅在家里比较舒服。他拿起平板电脑，开始阅读谷歌学术发送到邮箱里的文献。这是一篇相当有趣的演化生物学短文，阐释了亲缘关系密切的两个物种如何在演化过程中保持分离。
在这项研究中，研究人员专注于白松新松叶蜂和红头新松叶蜂这对亲缘关系密切，但食用不同松树物种的松叶蜂物种。前者只攻击白松，而后者则攻击几种其它松树物种，但一般不攻击白松。
出乎常人意料的是，尽管这两个物种可以相互交配并产生存活、可育的杂种后代，但他们的野生型在遗传、行为和形态上仍然互不相同。其中一个让人疑惑的地方是，杂种雌蜂的产卵孵化率比白松新松叶蜂和红头新松叶蜂都要低，而且似乎没有发现杂种优势的情况。
后续进一步研究表明，蜂卵的存活需要避开松针内的树脂，同时又要防止其变得干燥。相比较于其他松树，白松的松针更薄且树脂更少。因此，雌性白松新松叶蜂的产卵器更小，在松针上的切割更浅，而雌性红头新松叶蜂则会在松针的根部切割出排出树脂的预切缝。这种分化选择最终造就了两个处于不同生态位的近缘物种。
阅读完这篇论文，秋山空点开下一封邮件。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封邮件来自茅场晶彦，那个东京大学的量子物理学者。对方在邮件中表示对他的研究领域十分感兴趣，包括认知和记忆的神经基础，以及相应的智能理论。
秋山空这段时间持续关注着茅场晶彦等人从事的研究。实际上，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试图将量子纠缠引入脑科学的人，早在1989年，英国牛津大学的罗杰·彭罗斯教授和美国亚利桑那大学的史都华·哈默洛夫教授就提出神经元细胞中的细胞微管可能同时处于两个不同的叠加态，从而储存着一个量子比特的信息。另一种较新的观点则来自美国UC Santa Barbara的马修·费舍尔教授，认为磷原子的核自旋而不是细胞微管充当了大脑的量子比特。这个想法吸引了许多来自不同领域的科学家作为研究的合作者，包括茅场晶彦以及其所在实验室的负责人山田阳一教授。
秋山空本人对这个理论的可靠性持观望态度。该理论的基础是焦磷酸盐酶促解离出的两个磷酸根离子的量子纠缠，可以藉由与钙离子结合形成波斯纳集群，而获得稳定的量子纠缠态。问题在于，这个生化反应并不局限于神经元细胞，而且量子纠缠的超距作用本身不能传递信息，于是还得回到目前主流的神经递质-突触理论，充其量算是一种可能的拓展。不过最近这群研究者开展了一系列的实验，说不定是在准备搞个大新闻。
回复完茅场晶彦的邮件后，秋山空伸伸懒腰舒展身体，打算到阳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刚出阳台门，就隐隐听到风雨中传来对话的声音。
“六花喜欢看雨么？”
“嗯……浓郁的水元素和风元素，还有雷元素。”
“果然……好啦，休息时间差不多了。解开这道题就给你喜欢的口香糖。”
“这群中二病也开始担心起学习了啊……不过高中的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确实所剩不多。”
“唔，算算时间，杜沐他们应该也快毕业放假了吧？”
秋山空吹着冷风，渐渐感觉到一股寒意自脚底涌起，于是转身进屋，顺手带上阳台门。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封新的邮件出现在他的邮箱里。
邮件是杜沐他们发过来的，说是下个星期就来京都、大津这一带。
……
2012年6月16日。
天气晴朗，阳光和煦适宜，正是出游的好时机。
和事先约定的一样，秋山空和七宫智音乘坐京阪线来到稻荷山西山脚的稻荷站，准备和杜沐他们在此碰面。
“哟，好久不见啊！”
“哈哈，其实也就一个月罢了。”
他们相互打过招呼后，就一同进入伏见稻荷大社参观。让秋山空略感意外的是，这次旅行不像上次在内蒙古那样，只有他们三人而没有家长陪同。按杜沐的话来说，出发前就设计好了旅行路线和日程，再加上有谷歌地图和其他旅行APP提供信息，完全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
伏见稻荷大社是京都最著名的的神社之一，供奉掌管农商的稻荷神。因为稻荷神的代言者是狐狸，所以神社内有数不清的狐狸塑像，每个神社前都有一对狐狸，都围着红围巾，表示有人奉纳。稻荷山这里是总部，香火格外旺盛，神社内有数不清的信众捐的鸟居——基本上大大小小的公司都要来这里捐一座鸟居，刻上自己的商号，祈求生意兴隆。个人或是家族也不乏来捐鸟居的，以保佑家人平安。
神社里的游人很多，以至于他们一行人甚至无法找到机会拍摄“没有游客入镜的千本鸟居”照片，只得作罢，遂顺着一路上山的鸟居攀登稻荷山。上了山，游人就少了很多，很安静，只有低低的风吟虫鸣声，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段路上，他们没怎么讲话，即便是说话也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越往上走，行人也越来越少，一眼看过去是没有尽头的朱红色鸟居。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绵延不绝鸟居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为山间小道平添了几分幽寂，晦明变化间恍如世外桃源。
“走了这么久，不如进这间甜品店坐坐？”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陆清漪提议道，“之前调查过了，这里的抹茶还是不错的。”
怎么说呢，秋山空和七宫智音来之前没有做任何调查，让一个外国游客做导游的感觉还是蛮奇怪的。一行五人随即走进店里，各自要了一碗抹茶、一份红豆玛芬，在窗边的位置坐下。
喝抹茶，吃甜品，看风景，时不时聊会天……心情简直棒翻了！
秋山空前段时间工作很忙，偶尔有空闲时间出来放松一下也挺不错。
“对了，我看你们的行程，似乎对美食没有什么很多安排啊。”
“嘿嘿，因为想要跟着你们去找那些不起眼但是很好吃的餐馆啊！”
“没问题，虽然不敢说是美食家，但我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心得。”
吃过甜点，一行人继续上路。一路上除了鸟居，还分布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神社，狐狸塑像们的围脖也变得花俏起来。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相比幽寂别致的鸟居小径，山顶反倒显得平淡无奇，仅有的特点也就是一座供奉末广大神的神社。
下山的路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鸟居和神社，还有好几个路口。陆清漪全程开着谷歌地图，因而不至于迷路。
“前面那个路口拐到那条小路，可以去东福寺，你们觉得如何？”
她指着手机上的地图问道。
“这会儿离赏枫时节还早呢。你们觉得如何？”
“那行，我们就不去了。”
下山之后是出口处的古街市集。朱红色的鸟居屹立在街市的入口处，上面挂着“伏见稻荷大社荣获2011年外国游客量第二之桂冠”的素色横幅。秋山空一行人沿着街道前行，两侧是各种各样的商铺。逛完这一带后，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京都大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