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梦
黑暗里，雷声轰鸣。
她看到她的笑脸。一张和她很像的脸，年轻，漂亮，脸上却挂着异常诡异的笑容。
“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她看见她的笑容，在离她脸很近的地方，慢慢变得狰狞、恐怖。猩红色的双唇像黑暗中的一朵绽放的红色虎刺梅，“哈哈哈哈哈！永远不会有人找到它的！！！”
她觉得那笑声撕扯着她的耳膜，近乎窒息。她仿佛跌入了一个深渊，一片血腥与混沌，无法挣脱。
一滴，两滴，三滴。
雨水滑进衣领，化进心里。
她又独自一人行走在雨里。耳边，尽是些乱七八糟的杂声。加上轰鸣的雷声。
她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停下来，就那样一直走着，仿佛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她看见很多人在自己面前晃过，都不做停留，匆匆一掠而过，千万亿的过客。
她闭上眼睛，任雨水将自己的身心腐蚀。
再睁开眼，耳边仍旧是电闪雷鸣，但她已然来到了室内。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面前两个背影。
“砰砰！！”
两声枪响。血色覆盖了眼膜。
再然后，她又来到了天台。
雨依旧下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站在没有护栏的边缘，缓缓转身。
看清了那人的脸，她一惊。
那竟是她自己。
她看见她自己冲着自己微笑了一下。
下一秒，那个身影便消失在了雨中。
她急忙冲到楼的边缘，往下看。
一抹被红色晕染的白。
翻天覆地的眩晕感袭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感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四周的一片黑暗。仿佛找到了什么，向黑暗的尽头冲去。
在那里，被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包裹着的，是一个幼小的男孩子。
她看见自己伸出手。
“我回来了。别怕。”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抬头，满脸泪痕。
睁开眼睛。程雨霏看着眼前花白一片的天花板。
她取下戴在头上的满是数据线的头盔，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对面床上安静呼吸着的黑发男孩，她轻轻地皱起了眉。
按照那个boss模样的人的说法，床上的这个男生，成羽飞，得了家族遗传病，命不久矣，不久之前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说他是困在了梦魇之中，只有和他拥有共同思想的她进入他的世界，找到他的本我，才能拯救他，将他唤醒。
但让她感到恐怖的，还是那天柳贺的话。
他，就是她。
他和她，是一个身体里两个不同的人格。
被分离开，成为了两个不同的人，但本质上，他还是她，他们还是一个人。
真的很难想象，现在的她，和面前素不相识的他，竟会是同一个人。
那他们的共同存在，究竟......又是用什么来定义的呢......
正在此时，门忽然打开了。
先前带她来到这里的，一个自称萧子铭的会员走了进来。
“怎么样？”他轻声问。
“嗯。”她回答着，侧身让开一个通道让他走过来。
萧子铭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他身上没有一丝化学药剂的味道，却有茶香，更像是一个日本茶道世家的子弟了。
“生命特征果然回来了！”萧子铭的语气中掩不住兴奋与喜悦，“谢谢你救了羽飞啊雨霏！”
听着很别扭的一句话，但好歹她听懂了。
“嗯，那......我可以回去了吗？”她试探着问。
“嗯，当然可以，不过......”萧子铭顿了一下，问道，“你不等他醒来吗？”
“不必了，”她淡淡地说，“我与他素不相识，今日相救过后，便不再有什么交集了。”
“啊......”萧子铭愣了两秒，随即说，“没关系的，就算雨霏你忘了，日后你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
她随他出门，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再次看了床上的他一眼。
只一眼，她回过头来，毫不留恋地走出房间。
她还是不敢面对。从今往后，不管之前她与他有什么关系，那都是从前了。现在，她只想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好好地走下去，不被任何人妨碍。
那些不为人知，甚至连自己也不知的过去，在她心里留下的是一个可怕的印象。她不敢回忆，也不想再去经历。
她从他的思想中看到的，究竟是他所经历过的，还是自己呢？
但那都不重要，她也不会再去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