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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龙卷风狼口夺侠女 怒萧玉野寺杀奸僧

萧玉勿勿行了十几里路,渐渐暮霭降临。她举目远眺,西山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剪影。环顾四周,茫茫不见人迹。肃杀的西风飒飒有声,萧玉心头不由涌起一阵悲凉。她想起和李信同行的日子,两人谈天说地,论古道今,意气相投,何等快活。可是现在李信不知去向,剩下自己孓然一身,形单影只……,想着,想着,禁不住眼中就淌出两行热泪。她在心中轻轻呼唤:“李信哥,你在哪里?李信哥,你在哪里?”可是黑暗中她听到的唯有阴风嗖嗖。夜深了,萧玉找不到路经,她一直往西行,走着走着,就见前边地上白茫茫一处,不见了蒿草。走到跟前踏上去,原来是软绵绵的沙滩。萧玉朝沙滩深处行了一阵,就觉得左右前后尽是灰白色,分不出东南西北,迷失了方向。幸好萧玉懂得星象,她停下来观察星空,找出了北斗星,确定好方向,才又往西摸索行进。忽然她发现右边不远处有两点绿光闪动,越闪越近,接着后边又出现几处绿光,而且都向着她飘来。萧玉害怕极了,头发根直长,浑身顿时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握紧钢刀,蹲下身朝那绿光看去,啊,几条狼影向她逼来。后边有无数点绿光从她右侧迂廻过来,她惊恐的环顾四周,到处是狼影幢幢,绿光惨惨,萧玉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停地旋转身子,防止狼突然从背后袭来。狼群把她围在核心,步步逼进,包围圈越缩越小。萧玉想,若待狼群都偎到身边,一涌而上,你生出十只胳臂也抵挡不住。不能坐以待毙,要先发制狼!萧玉忽然一声长啸,向前边的狼扑去,前边几条狼讯速逃开,身后两只狼却似箭一般向萧玉射来。萧玉觉得身后声响,急忙使个鹞子翻身,把单刀向后抡去,只听一声狼嚎,一只狼被削去前腿,扑倒地下。另两只狼却向她胯下钻来。萧玉急使个旱地拔葱,跳出五尺余高,可是两足刚一着地,十几狼同时扑来,萧玉一柄刀,左挡右砍,要得呼呼风响,早有三四只狼被她砍翻,可是她的腿也被狼抓伤,血流不止。这时大批狼蜂涌而至,但听得狼嗥之声此起彼伏。萧玉渐渐力不能支,情知今晚必死狼口,她长叹一声举刀向自己脖颈砍去——忽听北面传来轰轰隆隆巨大的声响,如同翻江倒海,地动山摇。群狼闻声顿时匍匐于地,敛声憋气。萧玉举起的刀停在胸前,她往北一望,只见北边一派黑气遮天盖地卷来。她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一阵飓风把她旋起,她的身体便如纸糊的风车一般在气浪里旋转。萧玉只觉得头晕心悸,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她的身体一会儿腾空,一会儿着地。腾空时如落叶翻飞,着地时似车轮溜地翻滚。渐渐的萧玉觉得头不晕了,她感到自己变成了无形的精灵,在地下行走,那黄土沙丘在她眼里象迷迷蒙蒙的雾气,任她穿行。她向上一瞧,地上仍有一团黑气在旋转,哪里裹着的无数鹿、狼、虎、豹,断树,碎石都在黑气中沉浮;她还看见自己的身体像灯香草一样轻飘疾舞,她追逐着自己的身体,在地下穿行如飞。岩石层,砂层,粘土层,乌金层都在她身旁一掠而过,不知飞驰了多少时间,前边出现一道沙岭,黑气暴吼着把沙岭掀去了半边,却在沙岭北面抛下了萧玉的身体。还抛下无数块岩石,横七竖八的树枝和野兽少皮没毛的尸体。萧玉找到了自己的肉体,忽然感到周身似针扎刀割般疼痛。她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的抬也抬不动。她想翻翻身,可是身体却不听自己指挥。

萧玉正在挣扎,忽听有沙沙声响。她一激灵,猛地挣开双眼,见两匹骆驼一前一后走来,到她跟前停住。从骆驼上下来一位老者和一位姑娘,那老者口中念叨:“天可怜见,天可怜见,这人一定遭了龙卷风也!”小姑娘俯下身来,见萧玉双眼微睁,便问:“你家住哪儿?怎遇上这龙卷风哩?”

萧玉道:“我是大辽人,避乱至此,遇上了飓风,请姑娘救我则个。”那声音微弱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姑娘用力把萧玉扶起,萧玉这才看到自身的衣裳已被风刮得褴褛不堪,坦胸露腿。但她哪里顾得这许多,老者喝令骆驼卧下,然后扶萧玉骑上。小姑娘坐在萧玉后边,抱住萧玉的腰肢。老者又喝一声“起”,骆驼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行约有十余里路,见一土垛屋。一老媪正坐屋前做针线,见骆驼回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小姑娘喝一声:“卧下”,那两匹骆驼便乖乖的匍匐在地。老者和小姑娘扶下萧玉,老媪惊道:“我的天爷,祖奶奶,你是谁家孩子,被折腾成这般模样?”萧玉吃力的看了一眼老媪,强打精神道:“是遇暴风也!”

三个人照料着萧玉进了土垛屋,让萧玉睡在毡上。老媪又给萧玉烧了碗姜汤,灌萧玉喝了。小姑娘拿出些草药,熬成水,给萧玉全身揉搓一遍,萧玉就觉身上轻松许多,心里也添了气力,姑娘又给萧玉拿了一身衣裳焕了。停两天萧玉身上渐渐消肿。小姑娘见萧玉长得俊美,又和自己年纪相仿,非常敬爱。常常守着萧玉问长问短。老妇夫觉得萧玉举止有礼,谈吐随和,也都打心眼里喜欢。一日小姑娘道:“萧玉姐姐,你养好了伤,哪儿也不要去了,我爹妈都想让你当闺女哩,我也认你当亲姐哩,你就在俺家过罢!”

萧玉道:“多谢大伯,大娘爱护,妹妹关心。我今生此世永远不能忘这救命之恩。只是我心记亡国之恨,曾立誓投奔西辽,重整甲兵驱逐金虏,实现恢复大业是我今生心愿,待我大辽复兴,一定要重报妹妹一家恩情。”

老媪一旁道:“闺女呀,为人甭恁死心眼嘛,你一个又嫩又弱的女孩儿家,有啥大本事?敢去老虎头上挠痒痒!世上事都是由天数定了的,多少大官人都扭不转乾坤,死的死了,降的降了,谁恁傻瓜往死里撞?依老身说,你女孩儿家不要到处闯荡,就在俺家平平活活的过日子吧!”

萧玉道:“大娘对我一片好心,全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从上京冒九死至此,辗转万里,就是为的投奔西辽,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岂肯半途而废!”

老媪和小姑娘见萧玉坚决,只好说:“你就是一定要走,也要多住几天,把伤养好了才能上路。”

萧玉住十余日,身体康复。便与老妇夫及小姑娘告别,两位老人一直送上西去大路方回。小姑娘牵一只骆驼,与萧玉同行,送了二十余里,萧玉再三劝阻,小姑娘才依依惜别。萧玉下了骆驼,独自西行,走出二里路程,回首一望,小姑娘还骑着骆驼立于沙岗上一动不动。萧玉心中帐然无绪,泪水在眼匡中打转。她举起双手向小姑娘摆了摆,然后猛地擦干泪水,向西去了。

萧玉一路餐风露宿,跋出涉水,行有十余日,这天行至傍晚,前不见村,后不靠店,只好继续赶路。渐渐就见晚霞灭尽,一弯新月悬于西天。萧玉借着月色举目望出,却见前边黑巍巍似有一座庄园。她紧走一阵,到得跟前一看,原来是一座寺院。萧玉心想这寺院住的都是和尚,自己一个女孩儿家怎能往里边住宿,倘使那和尚起了歹心,岂不麻烦。但是如果不住在这儿,这一带地旷人稀,怕再行几十里路程还不见个村庄,却怎么是好?她踌躇一阵忽然有了主意,我何不偷偷进去,就在大殿里睡上一宿,明天五更起身走了,人不知,鬼不觉借宿一晚。萧玉想到这里,一纵身跳上矮墙,见院内静悄悄的,便一抬脚,轻轻落于院内,没有一点儿声音。她见西厢房背月,便沿房影向北悄悄模到厢房北山,西厢房与正殿间嵌一角门,隐隐听到后院有说话声。萧玉来到大殿,殿门落锁,萧玉从窗口跳进殿内,见屋里黑影幢幢,知是泥塑佛像,使蹲在墙角,背依了墙壁,昏昏睡去。

睡至半夜,忽听殿门响动,萧玉睁开眼,却见殿门打开。从门口闪进两个人影,一个头顶光圆象个和尚,另一个身体瘦小是个女子。那和尚回身闭上殿门,女子却嘤嘤的哭泣,和尚低声道:“有话慢慢说,不要哭嘛。”

小女子止住了哭声,悲悲切切的诉说:“我那男人,昨日又外出赌博,把家档尽输光了。奴家劝告他两句,反被他往死里打了一顿,还声言要将奴家卖给妓院。我和他熬不成人家,倒不如咱俩一块儿跑了,远远找个地方恩恩爱爱的一块儿过生活。”

又听那和尚道:“这如何使得,我乃出家之人,拐良家女子私奔,犯着佛家大忌,就死后也要打进十八层地狱呢!”

女子却道:“什么佛家大忌,不见鸟儿,虫儿都自由自在,结成对儿活的欢快哩。若神佛把男女间的事当成奸事,邪事,就不该把人造成男身,女身。可见男女有情是神佛有意做成的了,亏你五尺半高汉桩,身上一样不缺,却忍心自己作践自己,神佛把你铸成男身岂不枉费神佛的功夫?”

和尚急道:“这是佛檀圣地,岂能胡言乱语,你快快回家去罢!”

女子道:“觉静哥哥,你没听人说过,杀人要杀死,救人要救活。左日我吊死树上,谁叫你救下我来?叫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是逼我上二次吊,遭受那气堵咽喉的惨罪?我只道你是慈善之人,看来男人都是些心狠手黑的杀人贼,我还是死了才遂人意!”说完就往墙上碰头。

那叫觉静的和尚急忙将她抱住说道:“罢、罢、罢,一定是我尘缘未绝,正果难成,就随你远走高飞,还俗是了!”

接着萧玉就听见两个人亲亲热热,卿卿我我,悄声絮语。萧玉虽在暗处也不觉耳热心跳,心想这女子命苦,嫁了个又嫖又赌的男人,还非打即骂,求死不得,欲活不成,遇上了这觉静倒是天生的一对,可是女人随和尚私奔,却冒着大逆不道的罪名,世俗岂能容得。若被抓获两人不被点了“天灯”才怪哩。萧玉正替二人担忧,忽听门哐当一声响,又跳进一个光头来,一把抓住那女子吼道:“好你个贼***破烂货,竟敢勾引佛家弟子,在这圣坛前放浪。走、走、走,随我找住持,看把你俩一火焚尸也!”

吓得觉静与小女子磕头如捣蒜,嘴巴骨嗑巴嗑吧抖得直响。就听觉静和尚哀求道:“师兄看我俩几年交情,行行方便,高抬贵手放了她吧,我俩一生不忘师兄恩情。”

那小女人也颤颤抖抖的说:“师傅铙了奴家吧,下次奴家再不敢来了,师傅就饶这一回吧!”

那后来的和尚冷笑道:“你二人若想活命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定要找住持公断!”

觉静与那小女子齐道:“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们也允。”

后来的和尚道:“我一不要钱,二不要物,只要这小女子赔我睡一觉,便饶你俩性命。”

觉静和尚与那小女子敛声不语。后来的和尚怒道:“好一对**淫夫,给脸不要脸,放面子不拾,走、走、走,随我找住持!”

就听那小女子哭道:“师傅莫怒,小奴家依师傅。”

后来的和尚嘿嘿笑道:“这还够意思!说着上前就搂住那女子,捺在地上……。萧玉见此情景,怒不可遏,猛扑上去,照那和尚肋上飞起一脚。和尚哎哟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突然跳起,一个黑虎掏心,照萧玉胸口就是一拳。萧玉闪身躲过,下边一个扫荡腿,又把和尚踢了个水鲢趴地。萧玉随即一蹦,双脚照和尚腰部跺将下来。谁知那和尚一个鲤鱼翻身,萧玉跺了个空,落在地上。却被和尚双手抱住小腿,用头一项,萧玉站立不住,蹲倒在地。那和尚扑上来要捺萧玉,萧玉把腿一蜷,使了个“兔子登鹰”,一脚跺在和尚胸口上,把和尚跺出三步开外,摔倒在一尊泥胎上。把个泥胎撞塌,泥块扑腾腾又砸在和尚身上,砸得和尚眼里直冒金星,好一会喘不过气来。那泥胎手中扶的金瓜却是熟铁打造,泥胎一塌,金瓜正好落在萧玉脚下。萧玉拾起金瓜照和尚砸去,只听扑哧一声,那和尚就一动不动了。萧玉急打着火一看,和尚脑浆迸裂而死。萧玉后悔,不迭。心说:“我原想打他一顿,教训一翻,岂料却打杀他也!”再看觉静和尚和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逃走,萧玉想我若走了,这人命岂不记在觉静和那女子头上,二人若被官府拿获,问个杀人偿命,实则冤枉。也罢,我英雄做事英雄当!萧玉点着供桌上的腊烛,用手指蘸了地上的鲜血,在粉墙上写道:“杀淫贼者,飞侠萧玉也!”萧玉写完,擦去手上血迹,出了大殿,见山门已经打开。知道那觉静与女子从山门逃走,便也出了山门,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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